凌昱慢皎然几步从车厢出来,手里拿着一团雪白雪白的东西,不知是何物,等他走近,皎然才看清楚是一顶帽子。

“戴上吧。”凌昱将帽子递给皎然。

这种呵气能成云的冬日,皎然一丝拒绝的心思都不曾有过,这毛皮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轻软,覆着额头耳朵嘴巴,将大半边脸严严实实盖住,顿时让皎然觉得自己成功隐身,不用再琢磨要不要戴帷帽,或是遮面纱了,兼具保暖和隐身功能,心都变柔软了,反手就想给凌昱一个赞。

凌昱看到皎然只露出滴溜溜转小鹿一般的眼睛,不由一笑,笑得皎然都有些莫名其妙了,“怎么了?”

“果然合适。”凌昱道。

皎然这才后知后觉问道,“这帽子是你的?”

凌昱点了点头,看着皎然笑道,“是我儿时射中的第一只雪狐,师傅便剥了皮给我制成帽子,如今戴起来小了些,没想到给你倒是刚刚好。”

皎然心里却想,雪狐帽,雪狐围脖,您老再接再厉,弄个雪狐裘,把她变成人形狐狸,那就完美了。不过雪狐难寻,这建议皎然也不好提。

童家庄背山面河,地势平坦,庄上佃户不多,也就十来户,户户都在庄子里有事做,下地的、当酒匠、做酒工的,若在好时节来,当是家家闻机杼,处处酒飘香,不过这也是皎然脑补的画面。

此地庄户并非童姓,这庄子前朝属于一童姓的大户人家,到了本朝,先是收为皇庄酝官酒,后来辗转被大酒户买扑,但还是属官酒库管辖,庄户换了一波又一波。

这次易主,说来李叔也有点功劳,听凌昱说是摸着上回官酒库的张三揪出来的瓜,那庄主和张三是一伙儿的,不过遗憾的是,这瓜摸到这儿便断了,上头是谁那庄主也说不出来。

“吱吱”一声,沉沉的田庄木门由里打开,一位粗实黑黝的中年汉子小跑过来唱喏道,“小的乌青,给二位请安,主子一路辛苦,里头已经备好酒水,先请用膳吧。”

乌青住的地方离大门不远,皎然和凌昱没有再上马车,一路上人来人往,皎然心想大概庄子里的人都跑来庄口“偶遇”了。

有半大的孩童眼里散发出莫名的敌意,但也有扎着小辫子的小娃娃屁颠颠跟在皎然身边围观,“你是天上来的仙子吧?”小娃娃眼底无比真诚,“镇上的年画,画的就是你这样的。”尽管看不到脸,但这衣裳,这身姿,庄子里都找不到一样的人,小娃娃觉得眼前这人就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呢。

在孩子打量她的时候,皎然也看到了他们衣服上满满的补丁,这样天真的话语一时让她哑口无言,想掏个荷包给她,可手还没碰上袖子,就被凌昱一把抓着手腕拉走,“不宜此时,先收着。”

乌青将两人领到屋内,陈设虽简陋,却一尘不染,正中设饭桌,焚信香于上首,这待客之道也是极为尊敬了。用膳时庄户并不上桌,夫妇旁立,被陌生人盯着进食,让皎然怪不好意思的。

桌上摆有四菜一汤,老母鸡汤、炒腊肉、蒸鲥鱼、酒骨糟,还有一道酸甜清脆,最宜佐酒的梅花脯。“梅花脯”并无梅花,只是用山栗、橄榄薄切,加盐少许相伴而食,有梅花风韵,故得此名。

乌青家的生得粗实,眉眼弯弯在一旁介绍,“两位放心吃,小的卯时起来就宰鸡炊饭,炖了一上午,这会儿准一咬就烂。”乌青家的热情地给皎然舀了碗白浓浓的汤,“姑娘跟杨柳似的,正该多补点,回头才好给爷生个大胖小子哩。”

额……乡下人说话就是实在。

皎然在喉咙里“诶”了一声,想解释两人的关系,拿眼去看凌昱,却见他已经悠悠哉哉吃了起来,半点不在意的样子,皎然便也不提这茬儿,这一桌子的饭菜,乌青家的约莫是把除夕团圆宴提前搬到他们面前来了。

不过这酒骨槽皎然夹到嘴边便放下了,羊味腥膻,虽以酒腌渍,又压以重石,切成纸薄,羊骚味去了泰半,平日里皎然爱吃,但小日子将近,味觉就异常灵敏,半点闻不得这个味。

所以最后一盘子酒骨槽都被凌昱吃进肚里去,包括她碗里那一片,吃饱饭去酒庄的路上,皎然不免疑惑,“你不是有洁癖吗?”虽然她只咬了一小口,但也是过了嘴的。

凌昱面不改色道:“我若不帮你吃光,他们以后记起你,便只留个挑剔浪费的名号,到时你还怎么御下?乡下人最实在,用再多办法都不如在眼前做给他们看。”

皎然嘟嘟嘴不以为然,听着像那么回事儿,又好像不是,可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明明是凌昱主动夹的,怎么好似是她在勉强他一样?

寒冬腊月,万亩良田只余萧瑟,这一片平坦开阔,露天酒场周围搭盖一圈茅草屋,屋内摆满大酒坛,不过这会儿并没飘来酒味。

刚刚吃饭时听了一桌子的话,皎然才知道这里已经许久未酝酒,米麦火柴造曲工本样样要银子,自从庄主被官衙抓走,群龙无首,众人不知来接手的是谁,谁也不敢拍板,没银子垫成本,这里就停了运作,得一点酒曲想酝点酒,又怕会被当成私酝,到时被关押起来,就得不偿失了,是以酒缸空了后,便没再继续。

如果说来时皎然还在纳闷大酒户为何要跑老远来这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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