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天裴尚不着家,按理来说,他不在我跟前转悠烦人,我应该是求之不得。
按理来说是这样。
管家周老说:“老爷喊人传信,他今天就能回家。”
我说:“哦,是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老疑虑地看着我。
那本讲禅意的书都快被我捏散了。
我:“……”操他妈的,他当诞爷是幽怨的家庭主妇,苦苦在家等候老公吗?!我哥半夜才回来。
他连房间的灯也没开,轻手轻脚去洗漱沐浴,但因身量放在那里,侧身压上床时,我整个人也跟着轻微陷了一下。
他马上就停下来,谨慎地观察我,许久后,觉得我应该是睡着了,才撩开被子躺进来,又习惯性去握我的手。
我一把反掐住他的手腕。
“没睡?”他惊了片刻,马上要去开床头灯,我轻轻一拉,他姿势本来就不稳,又对我毫无防备,上身便一下子栽到了我怀里。
能清楚感觉到,裴尚每一块肌肉都僵住了。
“怎么。”
但他声音还是很稳。
我比他更懵。
我根本没想碰他,但身体它有了自己的想法。
一阵沉默后,裴尚微微撑起身体,他弓起的脊背在夜色里像一头即将进攻的野兽,可那个吻落下来时,比一片落雪更温柔。
“怎么。”
他贴着我的嘴唇,又低沉地说了一遍。
“……还没查出来那个开枪的人是谁派的?”我哥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脸埋进我的颈窝,焦灼而饥.渴地深深呼吸,要不是因为他是裴尚,我都会以为这是在撒娇。
我相信现在只要我手边有一把刀,我就能捅穿这个强横男人的心脏。
我骂道:“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怎么当的尚爷。”
他又用力转了转脑袋,在我脸边磨蹭,喉咙里几乎发出呼噜声。
看吧,没有我在底下给他拼命,他果然就不行了,从老虎退化为病猫,哼哼唧唧要人安慰。
不知为何,我眼圈有些发红,我忍着莫名生出来的哽咽,再次骂:“你能干点什么,你说你能干点什么?以前指望我给你当牛做马,现在你直接把牛和马都宰了……你说你除了在我面前逞威风,你还能做点什么!”他紧紧抱住我,黏糊糊地说:“宝贝骂得对。”
我挣扎起来,他则圈紧手臂,更加用力地抱我,一番无声的争斗后,我气喘吁吁倒在床上,任由他压着我。
“跟我道歉。”
我忽然说,“我就不生气了,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低低笑了:“小诞好宽容。”
他错了,我并不宽容。
我只是太爱他。
“但我不会道歉的,我从来都没有后悔。”
他在我耳垂上亲了亲,“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后悔吗?”我僵硬道:“因为你是个混蛋。”
他哈地笑出声:“没错,因为我是混蛋,混蛋就要干混蛋事,就是这样。”
我真想把他脖子扭断。
手都放他脖子上去了,他都不躲一下,笃定我不会伤害他一样。
“——二十四年太长了。”
最后,他没头没脑道。
手顿了顿。
这一秒,我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了什么。
无数支零破碎的片段在脑海中闪过,光影缭乱,一时脑内轰鸣,好似有洪水决堤,高山崩塌,将我淹没其中。
是幼年时期,他将我抱在怀里,在月亮爬到最高前耐心地哄我睡。
是我拖着行李箱离开裴家,他站在门边送我,香烟燃烧,他在雾后凝视着我的背影。
是将一年到头打拼的成果送到他面前,他坐在书桌后笑着点头,对我究竟给他的是什么不太在意,却告诉我,说不要太努力,不要太瘦了。
不要走得太快,不用急着结婚生子,一步步慢慢来,慢一点……离开他。
是每一次不肯领悟的心动,是每一个不曾意识到的微笑,是不经意间的羞涩,是要将五脏六腑燃烧殆尽的执着,是甜,也是苦。
神魂俱裂。
我喃喃地说:“什,什么二十四年?”他奇怪地看我一眼。
“爱你。”
我哥简单道。
他很快睡着了,我却睁着眼直挺挺躺到天明,脖子被一股温热的呼吸撩动着,都不敢扭头看一眼我哥沉静的睡脸。
亲情。
去他妈的亲情。
愁人玩意儿总算是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