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他们打断浡人的腿,起锅烧水,拿出砧板:“本想等老四回来细分,谁想你们这样不老实。”

&ep;&ep;屠夫磨刀,惊到畜牲,栏圈里另有一种疯狂。浡人夹在两种动静之间,已经忘记自己是否为人。息再低声呼喊许久,他们都没反应,躺在地上,咬腮引颈,几乎成为死肉。

&ep;&ep;“啊!”浡人的断腿被息再踩,痛得大叫。

&ep;&ep;精神垂死的浡人,睁着泪眼,这才看清救世主一样的男孩:白皙又灵巧,在夜里潜行,像一条游龙。

&ep;&ep;“无束无缚,却不逃跑,非要伏在地上流泪。我真不想救你们。”他说着残酷的话,同时扶起近处的浡人,“你伤得最轻,和我一道做诱饵去。”

&ep;&ep;浡人逃跑了。屠户出动捉人,左右邻舍帮忙打灯。在灯火的尽头,息再和一名浡人拖延着,故意留下痕迹,将捉捕者引到相反的方向,其余浡人顺直道向北,逃往野外。

&ep;&ep;“跑不动了?”息再几次停下,没等到浡人振作,反而等到暴怒的屠夫。

&ep;&ep;他转去浡人身后,推着人跑:“不想死吧。”浡人拼命点头——来左冯翊近一年,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与人沟通。

&ep;&ep;但孩童实在跑不过大男。

&ep;&ep;屠夫跟上,挥刀砍人。息再躲过,浡人没躲过,后颈划出一道小口,吓得他惨叫。屠夫因而得意了。息再抓住机会,将浡人推下城渠,同时自己被绊了脚踝,摔在地上。

&ep;&ep;眼看浡人滚进深沟,屠夫想起付出的铜子,失去理智:“野种!”暴戾的声音铺天盖地。息再抱住脑袋,嗤鼻。

&ep;&ep;他受着打,躲开劈砍,心里还在计算:如果浡人存活,从渠中爬出,并最终逃回故乡,那么自己不过是在千百年后,成为某支别种歌颂的英雄;如果浡人不能存活,就那样摔死、淹死,而自己又被屠夫虐杀,那么平明一到,世上只会多两具卑贱人的凉尸。

&ep;&ep;“真是。”

&ep;&ep;息再双肩流血,静静地呼气,眼睛红了。

&ep;&ep;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不屈的性格呢?平常在街上走,在东市偷窃,息再总能看到手持粗粮的人,据檐下一角,大谈天地,或是无家的少年追求无家的少女,再不然是极秀的笙磬生,褪一半衣服,自甘堕落……他们都笑得很好,即便转头就被人斥逐,也没见出不适来。而息再仅仅看他们一眼,就觉得呼吸不畅。偶然一次,他向他们表现出鄙夷,却被嘲笑:“这个孤儿贼,以为自己乘大车、住重屋,还嚣张?其实算什么东西。”

&ep;&ep;李丕有色欲的脸,紧接着浮现:“以你的出身,怕是一辈子能去到的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

&ep;&ep;暮雪来了。

&ep;&ep;息再捂住脑袋,受屠夫打。

&ep;&ep;他的心思越来越少,到最后忘记所有前事,只剩一个愿望:谁能给他一下,将他彻底杀死,他好转世为石头,想东还是想西,都由人踢着去。

&ep;&ep;马蹄声就在此刻响起。

&ep;&ep;息再耳朵贴地,听得尤其清楚。

&ep;&ep;“让路!”骑士大喝。

&ep;&ep;屠夫打着滑,躲到平房后,辨认来兵:“看他们的甲备,远胜县兵,也不是游徼,好像是,好像是——”

&ep;&ep;这队骑兵,实是皇宫里的羽林,奉命追踪某物,跑马到这里。市井的纠纷不在他们管辖,赶走屠夫只是意外之举,如果愿意,他们可以纵容铁蹄,将不能动弹的息再踏成肉泥。

&ep;&ep;但羽林们心事重重,展现骑术,从息再身上跃马,到城渠下游,又停成一排,伸头等待。

&ep;&ep;约两刻后,省中西堰渠的排水来了。

&ep;&ep;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ep;&ep;“在那!”羽林以手指引。

&ep;&ep;渠对岸又来一队羽林,伸出长竿,架起木阀。

&ep;&ep;息再听到沉闷的碰撞。

&ep;&ep;活水凉,翻涌在他头顶。他拖着一身伤,勉强抬头,追寻水汽,看渠沟方向,看到一具尸体。

&ep;&ep;女子的尸体,被长竿挑,被木阀格挡,鱼跃一周,滚到这边。排水扭转她的脖子,让她不瞑目的眼睛,和息再的眼睛对在一起。

&ep;&ep;世上最美的女子,大概就是她了。

&ep;&ep;然而流水很快将她推走,两队羽林也纵马,追着渠水和尸体,向下一城去。雪天里回荡号令:“省中命,将灵飞美人的尸体投入西堰渠,直到腐烂为水。”

&ep;&ep;号令绕城,惊走屠夫。四下无人,渐渐安静的夜。

&ep;&ep;息再翻个身,跪趴在地。

&ep;&ep;他微张着嘴,还在痴然,还在想刚刚水中的女子:她的面盘像切玉,手脚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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