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打扮妥当，贺瑶清又吩咐俞嬷嬷将妆屉里头放着的小罐带上，罐子里头是她这几日替老夫人做的护手绵油。
&ep;&ep;原绵油也不甚稀奇，只雍州寻常所见皆掺了牛油，而老夫人念佛，想用也得去差人额外做来，故而贺瑶清便自取了珍珠粉，和了白檀香油、肉豆蔻油那些调配而成的一罐。
&ep;&ep;贺瑶清身穿湘妃色滚边大氅，双手揣进羔羊皮做的棉手捂子，这才出了门去。
&ep;&ep;又想着一早李云辞既遣人来唤时分明说了“一道”，便也不好撇下他自去东院，便下了廊往书房拐去。
&ep;&ep;至书房的院子，远远望去只见屋门紧闭，阿二候在门边，亦瞧见了贺瑶清，正要上前来见礼，贺瑶清只摆了摆手，想来内里正在商讨要事，又何必要上前去相扰。随即心下腹诽，这李云辞当真没有闲的一刻。
&ep;&ep;贺瑶清撇了唇角，想着在外头的凉亭处坐下候他。
&ep;&ep;才刚出了院门，便被不知什么东西扑了一个满怀，将她撞得一个趔趄，险些站不住。
&ep;&ep;一旁的俞嬷嬷亦慌了神，忙一把扶住，“娘子当心！”
&ep;&ep;待贺瑶清堪堪稳住身形，垂下头，便见一毛茸茸的一团正抱着她的腿仰着红扑扑的小脸瞧她，听闻俞嬷嬷唤她，眨巴着一双宛若铜铃的眼，奶声奶气道。
&ep;&ep;“娘子？你是谁人？长得这样好看！”
&ep;&ep;贺瑶清从不曾与女娃儿亲近过，还是这般小的女娃儿，不过四五岁的模样，一时措手不及，楞得片刻，正要应声之时，便见从回廊的另一头赶来一位小公子，步履匆匆，不多会儿便至她跟前，随即作揖弯腰顿首，“舍妹冲撞了贵人，还望贵人见谅。”
&ep;&ep;瞧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光景，说话竟这般老气横秋的，贺瑶清便也正正经经唤了回去。
&ep;&ep;“小郎君言重。”
&ep;&ep;那小郎君随即又朝那小毛茸正色道，“阿柔，还不快过来。”
&ep;&ep;叫阿柔的却不肯松手，转过头朝他撒娇道，“阿兄你快些来看，这娘子生得这样美，可是咱们的娘亲？”
&ep;&ep;此言一出，倒似是平地惊雷，镇得贺瑶清瞠目结舌，一旁的俞嬷嬷亦觉出了不妥来，弯下身来，却因着不知晓这是谁家的孩儿，一时却也不敢轻易上手，只得劝她是认错了人。
&ep;&ep;一旁的小郎君亦是怔了神，随即满脸歉意地上前来要将那阿柔死死扒住贺瑶清的手松开，“阿柔，她不是咱们的娘亲，你快些松开手！”
&ep;&ep;“我不松我不松！阿耶说阿娘生得美，便被天上寻去做仙女了，我眼瞧着这个就是了的！错不了！”
&ep;&ep;说着，竟已然涕泗滂沱地哭了出，小脸皱成了一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ep;&ep;那小郎君一时犯了难，只得不假辞色的沉了面，正要训话于阿柔。
&ep;&ep;贺瑶清见状，已然明白了一二，原这二人的娘亲竟已然魂归了天际，心下升起恻隐，朝小郎君摆了手，慢慢矮下身子，一手轻搂住阿柔，一手拿了巾帕替她拭泪，“阿柔？你娘亲生得很美？”
&ep;&ep;阿柔闻言，点头如捣蒜，眼睫上头点点水珠，将双手搂住贺瑶清的脖颈，更是不愿松手。
&ep;&ep;贺瑶清随即佯装惋惜道，“那你可瞧错了，我如今这脸，是贴了面皮的，你瞧见的可不是我真容，我原貌奇丑无比，怕比不得你娘亲万万分之一。”
&ep;&ep;“你如今唤我阿娘，你天上的阿娘知晓了恐怕是要伤心。”
&ep;&ep;阿柔听罢，吸了吸鼻子，却仍不肯松手，“你骗我，可是因着我不乖你便不想要我？阿柔以后会学乖，真的，阿兄都瞧着呢！”说罢，又慌忙转头朝身后道，“阿兄，你快来跟阿娘替我保证！”
&ep;&ep;贺瑶清心下微叹，那点子柔肠全教哀怜萦绕于心，遂煞有其事道，“你竟不信？那你可瞧好了，莫要眨眼！”
&ep;&ep;随即倏地拉下脸子做了一个鬼脸。
&ep;&ep;那阿柔被吓得蓦然一怔，手上松了力道，定定地瞧着眼前人。
&ep;&ep;“可瞧见了？原旁人我都是不让瞧的，你如今可得替我保密。”
&ep;&ep;阿柔有些罔然失措，一步步地向后退去。
&ep;&ep;那头李云辞从书房出来，才出了内院，便见着了这样一出。
&ep;&ep;他眼瞧着贺瑶清如何被李宥的女儿纠缠，又瞧着她如何哄骗着做了一个奇丑无比的鬼脸。
&ep;&ep;面上沉沉若水，只心弦却忽地轻轻一拨，他好似知晓了那日下棋她认输后他莫名的可惜之感从何而来。
&ep;&ep;虽她见着他总是识礼言笑晏晏，他却好似未曾瞧过她这般鲜活又熠熠生辉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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