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晃得思绪不连贯,发尾搅在一起。

&ep;&ep;那次之后他也找过她许多次,话少,时间长。她也乐得不说话,但眼神也能泄露天机,她就尽量避免对视。

&ep;&ep;尽量,像个不声不响的物件,用过了,就算了。

&ep;&ep;但李贤,总能让她心里平地起惊雷。

&ep;&ep;比如此刻,动作停了,她不上不下,卡在悬崖顶上,不得不抬起脸,看他。

&ep;&ep;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右眼下一颗痣,冷漠时格外有情,但其实在床上不留余地,每回都弄到她都疑心李贤对她有私怨,但找不到旁证。

&ep;&ep;“十六。“&ep;他拧起眉。

&ep;&ep;“嗯?”&ep;装傻,她最擅长。

&ep;&ep;“今夜在宴上,我问你,是否有过心仪的男子。”&ep;他继续磨,十足有耐心。“怎么不答。”

&ep;&ep;“没有。”&ep;她仰起脸,朝着月光。“回殿下,十六,没有心仪的男子。”

&ep;&ep;这是今晚她说的第二句,每句似乎都能准确挑得他动火气。

&ep;&ep;反正无论怎样她都不会哭,不会求他,也不会说好听的话,最多不过红眼角。但这就是最可气之处。

&ep;&ep;眼神里氤氲风暴,是泼天的雨。情绪满溢,还总没事人似的,最要命的是,做什么都冲在最前头,生怕,比他晚死。

&ep;&ep;把人欺负到顶点,她终于呜咽出声,指甲头一回抠进他肩膀。断断续续,说殿下,我不能。

&ep;&ep;你想要的答案,此生都不会由我说出口。

&ep;&ep;他抚平她紧皱的眉,说,好。

&ep;&ep;我不再问。

&ep;&ep;03

&ep;&ep;李贤走了。

&ep;&ep;她把衣裳裹紧,拿出那把掉在地上的刀,仔细端详。

&ep;&ep;并刀如水,吴盐胜雪。洞庭鱼生食最佳,佐以新橙,这些都是她六年前被捡进太子府之后学会的。

&ep;&ep;但始终她不知道,李贤为何会选了她。

&ep;&ep;当年她没死在案板上。内宫贵人喜欢豢养流民的弃儿当玩物,竹帘动时,菜刀被喊停后不过一个时辰,人就被送进了陶窑。

&ep;&ep;万年县陶窑,野狗路过都要绕道的地方。

&ep;&ep;受不了折磨被断手断脚扔出去的不知几何,血从暗河流出去,把方圆几里的地染红。

&ep;&ep;她有双罕见的深碧色眼睛,是粟特与汉人的混血。上头觉得奇货可居,没早早把她搞废了,而是养在后院柴房里,教她回鹘刀术、跳舞和其他。

&ep;&ep;是以名为十六,是在陶窑的排行,也是烧红了烙铁印在后颈的字。人与兽有什么分别?世道乱时,人率兽食人。

&ep;&ep;陶窑两个寒暑,她见遍三途恶道、十殿阎王,变得性格臭且硬,刀枪不入,堪称响当当的一块朽木。待到李贤带人将寒窑毁了的那个下午,滔天火光中,有人把压在她身上要扒衣服最后享受一把的公公扎了个对穿,刀尖又压在她额头上时,不过是眨了眨眼。

&ep;&ep;“年岁几何?“

&ep;&ep;有人在火光中,看不真切。但侧影又被火照极亮,眉峰鼻尖山水丘壑,每道转折都惊心动魄。

&ep;&ep;见她木木的,他把死掉的人踹了踹,寻出片能落脚的地方,蹲下身,又问了一遍。

&ep;&ep;沁入肌骨的冷香,在飘雪的长安暮冬、腥血遍地的陶窑里,突兀地出现这么一缕。后来很久她才知道,香名沉水,南越的海里才有,千金难寻。

&ep;&ep;焚烧时,凉意彻骨,闻久了才知道,那是世间最烈性的香,穿心而过,百年不散。

&ep;&ep;她恍惚抬头,寻着味道,找到那双眼睛时,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ep;&ep;命中逃不掉的一刻,是在泥途中的五浊之世里翻滚,忽地觑见天光乍亮,知道还有另外的活法。

&ep;&ep;那一刻的最初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惧怕。

&ep;&ep;惧怕光稍纵即逝,便又堕入黑暗。比杀了她更难过,比让她一直受苦更难过。

&ep;&ep;“十六。“

&ep;&ep;她听见自己这么开口。

&ep;&ep;“问你年岁,不是字号。”刀尖又往她额头戳了戳,侍卫语气不善。但须臾刀被他按下,按刀的手浑然如玉,一看,就不是在下头做事的人。

&ep;&ep;“年岁,也是十六。”

&ep;&ep;嗓子被血糊住了,火在身后腾腾燃起。没了遮掩她只能匍匐站立,衣裳碎得难看,而她知道羞耻为何物,也不过是上一刻的事。

&ep;&ep;“十六。从今起,便跟着本王。可能会死,会受伤,但不会再挨饿。愿走,就点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