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飞谣一听这话,更是惶恐,低头不语。

曲凌云笑道:“客官好雅兴,只是时值隆冬,天气寒冷,妹妹身体病弱,怕是受不了风寒,还请诸位见谅。”

桓温浓眉倒竖,要发作的样子。

谢安笑道:“既如此,我们改日再领略吧,就请飞谣姑娘随意吹一曲自己喜欢的曲调吧。”

谢安的声音温和磁性,寻常之语,听来亦觉意味悠长。曲飞谣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她从盒子里挑了一支竹笛,也不说话,轻轻横放唇边,乐音如微风拂过海面,一片祥和,众人的心顿时安静下来,接下来,一个音忽然异军突起,曲调迅速急促轻快,似海浪嬉戏,十分欢快,接着曲调又一转,好似繁忙的一天结束了,一切都归于沉寂,曲调宁静重归无波的海面。

谢安越听越奇,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曲飞谣,这个曲子他曾听堂嫂宋袆吹过,那时他还是少年,宋夫人虽年近四十,却依然风姿绰约,十分美貌,他当时就想,将来若能如堂兄谢尚一样,找一位知音知已的女子为妻,方不负此生。一念及此,刘小甲的面影忽然闪现心头,若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刘小甲,那该多好!他定睛看着曲飞谣,恍然出神。

桓温欲饮酒,转头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心下大奇,他还从未见过谢安对哪位女子深情凝眸,当然,他们每次相聚,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也没有机会对谁凝眸。桓温乐了,原来这小子也是好色之徒,平日装清高罢了,这才像个男人嘛,他反而更喜欢谢安了。桓温本有些不悦的心情,此时一扫而光,循着谢安的目光看去,他忽然觉得,这个曲飞谣,还真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像赵飞燕,这姐妹二人,一个丰满如玉,一个身轻如燕,若非家里有南康公主这个母老虎,真想把这对姐妹花带回去。

待他回过神来,恰好曲飞谣吹落最后一个音符,徐徐放下竹笛,当晚第一次开口道:“山野村笛,有污清听,见笑了。”

谢安道:“不知姑娘这首曲子,是从哪里学的?”

曲飞谣含羞道:“是跟乐师学的。”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乐师只说是采自民间。”

谢安急切地问:“不知可否告知令师尊姓大名?”

曲飞谣奇怪地看着谢安,连羞怯也忘了,说:“不是我不说,而是连我也不知道乐师的名字,也不知他是哪里人,他只是偶尔来住几天,考教我们的功力,若是见我们没有长进,就会大发脾气,所以我们不敢怠惰,日日勤加练习,只是我们姐妹资质平平,难得让师父满意。”

“二位有此功力,已是十分难得,想来令师必是世外高人,我辈竟无福得见,真是遗憾。”

谢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姑娘当真不知这首曲子的名字吗?”

“难道先生知道?”曲氏姐妹十分惊讶。

“这首曲子叫《采珍珠》,是当年绿珠所作。”

“《采珍珠》不是失传了吗?怎么会是这首曲子,我师父又怎么会吹这首曲子?”

谢安微笑道:“姑娘所问,正是我想问姑娘的。”

曲飞谣红了脸,却没有低下头去,而是目光热切,直直地看着谢安。

孙绰等人心想,有谢安在的地方,他总会成为主角。有谢安又有女人的地方,总会有故事。幸好这小子不慕女色,他若如桓温一样好色,不知有多少女子沦陷。

桓温也奇道:“当年绿珠姑娘死后,她创作的曲子大多散失,你何以知道,这首就是《采珍珠》?”

谢安含混地说:“我曾在一个地方听过,所以知道。”

桓温忽然想起,谢尚的二夫人宋袆是绿珠的得意弟子,谢安定是听她吹奏过。可恨谢尚,将夫人深藏闺中,轻易不肯见人,更别说让她出来演奏了,和他结交这么多年,竟未听过一次他们夫妇合奏,更别说宋夫人独奏,当真气死个人。

孙绰道:“说起当世音乐,琵琶高手,当推谢尚将军。而笛中圣手,应属宋夫人和桓伊将军,桓伊将军的《梅花引》,我曾有幸听过,真是好听,让人至今神往。可惜至今无缘听宋夫人一曲,深以为憾。至于古琴,依在下看,凌云姑娘当居首位。”

曲凌云微微一笑,道:“小女子貌寝才拙,哪里敢和大方之家相比,先生说笑了。桓伊的《梅花引》,流传颇广,只是这《采珍珠》,久已不传,我姐妹也是今日才知,师父所教,竟是《采珍珠》,真是让人惊喜。”

桓温此时酒已有七八分,闻言哈哈一笑,说:“这有何奇,绿珠姑娘的高足宋祎,就是他的嫂嫂。”

谢安看一眼桓温,眼中掠过一丝恼怒,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既已说破,怒又何益,他低下头,只做饮酒。

曲凌云自语道:“宋夫人是他的嫂嫂,那么……”

她大睁双眼,不敢相信的样子。

“您就是隐居东山的大名士谢安?”

“大名士这三个字,安何以敢当,今日得遇二位姑娘,聆此琴音笛语,三生有幸。”

曲凌云道:“谢氏一门,多是乐中圣手,早知您在座,我姐妹二人何敢献丑,真是丢死人了。”

谢安道:“姑娘这么谦虚,倒叫我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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