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冬去春来,东风日暖,谢安想,梅花坞的柳树应该绿了吧,这日,他约了几位友人,到梅花坞去赏柳,夜宴。

得知谢安要来,曲飞谣午睡起来,就细细梳妆,准备迎候谢安。这时,侍女来报,凌云渡来了两位客人,点名要见曲飞谣。

曲飞谣皱皱眉,说:“今日没时间,告诉他们我出门去了,让别的姑娘伺候吧。”

侍女回到凌云渡,座中两位客人,一个青衣公子,一个黑衣男子,黑衣男身材魁梧,剑眉横目,四十岁左右的样子,青衣公子则是翩翩少年,听了回话,那少年微微一笑,说:“既如此,给我们上几样菜,来两壶酒,请几位美人来,我这位大哥最喜欢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美人歌舞。”

侍女退了下去,中年男子瞪一眼少年,少年扑哧一笑,说:“你一路辛苦,放松一下。”

中年男子气恨恨地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样子。

一时,酒菜上齐,美女轻舒红袖,款款起舞。少年喝了几杯酒,说想出去散一散,留下中年男子,独自享受,自己洒然而去。

他只做闲逛,东看看,西转转,一时从南坡上山来,坡上一片柳树林,中间杂着数株海棠和桃树杏树,柳树已经吐出嫩芽,软绿鹅黄,望去,一片云烟似的,那样朦胧的绿,最是早春意味。海棠正盛开,东一树,西一树,映着绿柳,比天边红霞尤艳;杏花半开,柔嫩的粉色更衬得海棠火辣辣地红,桃树刚着花苞,半透微红,似含羞的小妹,在春风中微微颤抖。

少年走着看着,到了山顶,飞谣阁赫然在目,这飞谣阁建在山顶,倚着一面陡峭的山坡,小巧精致,飞檐高挑,似要凌空飞去。

“今晚他们就是在这里吗?”少年自语道,他看了一会儿,顺着北坡下山。

北坡是一片常绿树林,主要是松树和榕树,小路两边,则种着数十颗桂花树。松林中树高而密,地上铺着厚厚的松针,鲜有人来。少年走下主路,朝松树最密的地方走去,隐在一株树后,坐在石头上,他看上去很满意这个位置,没有人会发现他。他倚在树上想心事,一边慢无边际地看,忽然发现,在一颗大松树后面隐着一个山洞。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好奇地走过去,洞口不大,但里面并不很黑,他轻轻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原来里面颇为宽敞,床褥皆备,且设有几案、笔墨,两个大书架恰似两个屏风,将休息区和读书区隔开。书架上摆满了成册的书,地上铺着石板,石板上铺着素雅的地毯,看上去,这里像是一个书房。可是谁的书房会建在这里?一个风月场所,居然有这么好的书房!再说,谁又会把书房建得鬼鬼祟祟的。少年别提多诧异了,假如他在这里找到了一堆珠宝,他都不会这么惊讶。

他在书架上抽了一本围棋书,随意翻看,里面都是难得一见的古谱,他不由看得入了神。

“凌云拜见乐师,”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少年吓得一激灵,他本能地回头扫了一眼,只见一个女子正拜伏于地,他忙转过头,因为紧张,背挺得笔直。他不敢说话,只含糊嗯了一声,从背后做了个手势,让她站起来。

曲凌云起身,见“乐师”依然背对自己,显然是不想被打扰。只好说明来意:“这是去年的账本,请乐师过目。”

少年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可又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只好嘎着噪子,挤出两个字:“很好。”再不敢说话。

曲凌云等了一会儿,见乐师再无一句话,只好失望地说:“乐师既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就先退下了。”

“嗯。”

曲凌云满眼惆怅地看一眼“乐师”的背影,悄悄退出。

少年听着她的腿步一声声走远,忙放下书,好奇地看一眼桌上的账本,随手翻了翻,觉得一点也不好看。嫌弃地扔下书,昂然出洞。

刚出洞口,就见一人迎面走来,来人青衣葛巾,竟和自己一模一样,二人相见之下,就像与另一个自己劈面相见,不由都愣了一下。要不是二人都心怀鬼胎,定要笑出声来。少年很快回过神来,匆匆下山去了。来人奇怪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说声不好,急跑进山洞,见桌上放着被翻乱的账本。他迅速将账本装入怀中,跑出山洞,朝少年追了上去。

少年见有人追,更是没命地跑,忽然他的脖子被一只细瘦却很有力的胳膊箍住,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说:“不想死,就别动。”

少年忙道:“我不想死,你那些东西我什么都没拿,你干嘛要抓我。”

那人不说话,只是拖着他往山洞方向退回。

少年急了,张口狠命咬了一口那人的手臂,那人负痛,松开手臂,少年拼命往山下跑,那人紧追不舍。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这时,只见谢安、孙绰和曲飞谣等沿北坡上山来,少年大喊一声“安石哥哥救我”,一边张开双臂飞奔而下,他头上的葛巾被树杈挑掉,一头秀发飞散开来,在风中飘曳,他扑进谢安怀里,吓得浑身发抖。

谢安的身体猛然一抖,他抱紧这个冲进怀里的娇小身体,深深闻着她头发里微微的汗香。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良久,“少年”想从谢安怀里出来,谢安却将她抱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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