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重,身子也好重。那是一种无论怎么下沉都沉不到底的感觉。恍惚间,殊儿在替我擦身更衣,忙上忙下。可是,很快,殊儿就不见了,我依稀看到妈妈正守在旁边温柔地看着我。酒醉的感觉真好,想看到谁就看到谁。

“妈妈1我挣扎起身,却被一双大手按回床上。

“兰芝,怎么喝这么多?”耳边熟悉的声音充满心疼,叹息般地说道。

我的酒意似乎清醒了一些,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油灯忽明忽暗,他一双温和的眼睛正深深地看着我。他离我那么近,可我却看不见他的脸。他的脸,蒙着一张黑布。

“伟平,是你吗?”我哭起来,“我等你等得好辛苦,我一个人,孤独又寂寞,我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可以撑多久。你为什么不让我看到你的脸呢?”

他轻轻替我擦去眼泪,柔声道:“别怕,我在,我一直都在。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的眼泪流个不停,透过朦胧的泪眼,眼前的人像更加模糊。我悲切地说道:“你不来,我好害怕,我怕我会忘记你的脸,我怕我会忘记我们以前的一切,我怕到头来我会怀疑,怀疑我们是不是有过一段感情,我不知道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从什么时候结束,我怕我会爱上别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伟平,对不起,我爱上了别人……”

他颤抖的双手捧着我的脸,声音之中充满痛苦:“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那是你的选择,我会成全你……他比我更适合你……而我,背负了太多,无法永远守护你,不能给你幸福……你一定要幸福……”

“伟平1我斜着头靠在他温暖的手掌中,抽噎着。

他不再回应,放开我,身影嗖地远离,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不要走,伟平,不要走1我哭喊着,跌跌撞撞从床上滚下来,却体力不支,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痛,头痛欲裂。我皱着眉头睁开双眼,却见殊儿靠在床边,睡得正香。天色已大亮,又是全新的一天。我嗓子干渴不已,起身喝水,却把殊儿惊醒了。“小姐,你醒了?昨晚可把殊儿吓坏了,殊儿从来没见你喝成这样,一晚上都在来回折腾人呢。一会儿说要飞上天,一会儿说要下地狱的。”

“谁送我回来的?”

“是江夫人。”

“昨晚你一直守着我没有离开过?”

“是埃怎么了?”

我拍拍脑袋,叹了口气,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苏伟平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焦家,那不过是我的黄粱一梦而已。梦里的对话却突然清晰跳出记忆,我吓得目瞪口呆。我在说什么?我说我爱上了别人?天,难道这就是我的心?张鸣峰,我竟然在梦里爱上了张鸣峰……

想到此处,我的心没由来地又是一阵狂跳。

夏小雅是对的,我不应该禁锢自己的心,我应该打开心扉,让我的心替我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我,不是别人,我是刘兰芝,敢爱敢恨的刘兰芝。

“小姐,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殊儿,你辛苦一晚上,回房去睡吧。”

“我不困,我去给你打水洗脸。”她嘴上说不困,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我没有心情打趣她,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打水。一会儿我要出门,中午不回来。你不睡觉就去逛街吧,随便你。”好久没见娘亲他们,我有些想念。趁今天有时间,不如回刘家走一趟。

梳洗完毕,吃了早餐,太阳已经高升,起码有九点钟了。这时候,焦丽卿应该在茶庄的账房工作了吧。

头仍旧有些痛,四肢酸软不已。一场买醉换来的只有短暂的欢愉,清醒之后心里的愁绪不会消失,却多增加了身体的痛苦。

不想让焦家的人知道我回刘家,我没有叫人备车,而是打算到街上去租马车。走出焦家大门,却见张鸣峰在门外不远处徘徊。

我的心跳又加速了起来。他是专门来等我的吗?

“师兄,早!你在这儿做什么?”我深呼吸了一口,走了过去。

“没、没什么。我是有事路过。”他像做坏事被人抓到一般,有些手足无措。

一大早“路过”焦家,只是在哪里踱步?

“嗯?”我怀疑的看着他,“那你忙,我有事,先走了。”

“师妹1见我走开,他扭扭捏捏地说道,“其实……其实我也没什么事,你去哪里?要不我陪你吧。”

“好。我回娘家,你实在没事做,那就一起去吧。”

“我不是专门来等你的。”某人不打自招,又画蛇添足地解释道,“我真的是路过。”

我忍不住噗哧一笑,心情畅快起来。他捕捉到我促狭的笑容,像是沉溺在我的笑容之中,看着我失神起来。

“时候不早了,去租车吧。”拜托,这是在大街上,焦家大门前啊!我读出了他眼神中的痴恋,心中有些慌乱,连忙收敛笑容,转身先行。

在街上买了两匹花布作为礼物,我们登上了一辆马车,径直往刘家村方向奔去。

宿醉的酒意还未褪去,被快行的马车一颠簸,我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倒转过来,难受得只想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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