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会这样做的,我只是个凡人,终究无法超然大道。我这半生苦苦追寻医者之道,十分清楚身为医者应当悬壶济世、心怀苍生,天下人的性命与一个人的性命在我眼中同样重要,难道救了天下人,就一定要放弃一个人,救了一个人,就一定要放弃天下人吗?我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道义是对是错,就像我无法在这两者之间做出抉择……我想我应该是心魔深种了吧,但是人生在世,如何能逃脱贪嗔痴怨的纠葛,我能医千千万万人的病,却唯独医不了自己的心……这些年我心甘情愿待在这百草峰上,一来是因为在这派中有无法割舍的牵挂,二来也是因为赎罪与逃避吧,我已经悖离了我追寻半生的道,一个连自己的心都医不好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去医治天下人呢?”

竹玉修的话语比微风还要轻柔,可那一句句话却深深地镌刻在了温静遥的心上,温静遥沉默着,握紧手中冰凉的笛身,半晌,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有如湖水般静谧,却暗含波涛般汹涌:“舅舅,我也想救他。”

“静儿……”竹玉修略显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可他从小看她长大,深知她的性格,知道她内心之中早已做下了决断,因此并不意外,也没有出言劝阻。

“舅舅,我一定还会再回来看您的,我的朋友阿晏要劳烦您看顾一下了,如果他醒了,请您告诉他来平州城的温府来找我们。”轻风吹散了温静遥面上淡淡的清愁,吹开了一朵笑靥,璨若晚霞,美丽而凄迷:“一个人和天下人,我也不知该如何抉择,可我还是想试试……我很贪心,我想云游四方,治病救人,换世道清平,我也很自私,我只想永远和他在一起,或许我的私心无法改变任何结果,但我至少努力过。”

“孩子,人都有私心,神仙也不能免俗,可是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私心付出代价,那代价可能十分惨重,你真的不会后悔?”竹玉修看向她的目光半是无奈,半是爱怜,似是看向从前的自己。

温静遥点头,喃喃道:“我知道,那一天真的到来的话,我会心甘情愿地付出代价的。”

竹玉修深深地望着她,似是藏着千言万语,可到头来终究只汇成一句简单的话:“去吧,你比舅舅更坚强更勇敢,舅舅信你。”

另一边,梅落白与松雪凝还有梅清等几名弟子押着褚风临来到后山禁地,路上松雪凝见褚风临年纪轻轻一身傲骨,刚才在大殿之上临危不乱不卑不亢,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赏识之色,走到他身边悄声问他道:“小子,我瞧你根骨不错,不如我跟师兄说个情,让你入我驭兽峰门下做个入室弟子吧,你刚才怀里抱的那只小雪狐满身灵气、品相绝佳,一同进来,我教你驭兽之术,正好温世侄也算竹师兄的半个入室弟子,这样你和她就成同门了。”

褚风临看了她一眼:“你不怕我是妖?”

松雪凝嗤笑一声,摇头揶揄道:“我可不像师兄那么迂,妖怎样,人又怎样,难不成人就没有坏的,妖就没有好的么,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是非对错,整天纠结这些也是无趣,在我看来只要有心存善意,心眼不坏的就都是好苗子,我整天混迹仙兽之间,和动物待得惯了,就不爱听人的这些大道理,酸。”

褚风临平日里挺瞧得上这种骨子里不拘一格的人,如果不是眼下情势不便,和她应该能聊得挺投机,但此刻人多眼杂,褚风临也没什么心情和她掰扯:“得了,整天对着你们山上终年的雪,还有派中老头那一张张冰块脸,没病也得憋出病来。”

松雪凝原想再说些什么,但转眼一行人就走到了后山,化妖池禁地位于衡阳殿后一处山崖,山崖上伫立一座紧闭的石门,石门上机关只有历代掌门与落剑门下少数几名掌门亲信弟子腰间的玉符能打开,几人走到山崖对面,梅落白下令道:“梅清一人留下把守,其余人退散。”

松雪凝听他将人都遣散,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师兄,我也和您一同进去吧,我答应了温世侄要亲自在旁看守,总得信守承诺才是。”

化妖池禁地向来只有掌门与亲信弟子出入,但松雪凝身为四峰首座之一,提出这个要求也无可厚非,谁知梅落白丝毫不给情面,冷冷丢下一句:“师妹请回吧,我独自一人足矣。”说罢解下腰间玉符掷到石门凹陷处,石门轰然大开,梅落白一手扣住褚风临肩膀飞身跃至对面石门之中,只见眼前白影蓦地闪过,石门已然慢慢关闭,梅清见松雪凝还在原地徘徊不去,便劝了一句:“松师叔,您不用担心,还是早些回去吧,这些小事师父一人自能处理。”

松雪凝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叹道:“我是担心我无法向温世侄交代啊。”

褚风临被梅落白扣着飞进了山洞,洞内漆黑一片,耳边只闻水泡声与群妖凄厉嘶吼声,鼻间一片腥臭难闻的气味,梅落白将手中拂尘一甩,池水中央一座四角高台上燃起四点烛火,烛光所照之处一片惨绝人寰的修罗之象——传说中的化妖池淼淼如汪洋,池水如血般鲜红而粘稠,水面翻滚沸腾着,带起那些未完消融的血肉残骸、森森白骨,苟延残喘的妖物们拖着残躯发出声声痛苦的吠鸣,拼尽力游向高台,大部分在半途中便骨肉剥离,消融殆尽,剩下那些为了维持妖力互相啃噬,难得有几个成功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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