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腰上的紫极阴阳佩在刚刚的踉跄中掉落,变回了赤发金瞳的模样,衣袍下隐约现出红色的狐尾,只见他脸上沾着血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像是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小丫鬟看到这副画面受到的冲击太大,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尖叫声瞬间响彻温府后院。

“快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小姐被妖怪杀死了!!!”

褚风临浑浑噩噩地抱着温静遥走出门外,院外集合了一批闻讯前来的护院家丁,手持长棍和钢刀警惕地包围着他,可他浑身浴血、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太过骇人,众人瞧见他身后的狐尾吓得不敢靠前,很快前院的温老爷温夫人与一批出席酒席的宾客听到消息火速赶来,李管家领着那个发现凶案现场的小丫鬟来指认凶手,小丫鬟惊魂未定地用手指指向褚风临,颤抖着声音说道:“一定是这个妖怪变成姑爷的样子,把小姐害死了……”

在场众人看到这副惨烈而妖异的画面无不震惊万分,温夫人发出一声惨叫,那声音撕心裂肺、凄厉无比,夹带着哭音,听得人心肝都摧折了:“你把静儿还给我!还给我!!!”身旁的几个丫鬟们死死地拉住发狂的夫人,阻止她冲上前去,而温老爷整个人都呆滞了,望着褚风临怀中没有了气息的温静遥,口中不停默念:“早知如此,我不该同意这门婚事,静遥,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李管家见状大喊道:“快把他拦下来!别让这妖孽把小姐的尸身带走!”

褚风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他只是抱着温静遥向前走着,想带她去找竹神医,想要救救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多人拦住他的道路把他包围了起来,他们的尖刀和长棍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伤痕,让他寸步难行,褚风临觉得这些人很碍事,他想让他们部消失,赤练玄火的红色火焰以他为中心瞬间蔓延场,冲天火光肆意燃烧着,点亮了罪恶的长夜,众宾客四散奔逃,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惨叫,一个个身上带火的人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所有人都尖叫着,哭泣着,他们看向他的眼神盛着深深的恐惧,仿佛他是来自地狱的修罗,害怕到扭曲的声音响彻夜空,好似猎物将死之际发出的悲鸣:

“妖怪杀人啦!妖怪杀人啦!!!”

熟悉的眼神和熟悉的话语早在两千多年前褚风临就看过了无数次,他早已麻木,可是他们惊恐的叫喊声让他感到很吵,怕会打扰了怀中人的安眠,正打算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一道白光伴随着晶莹的灵力流倏然落地,沈晏清降落在混乱无措的人群中,动用灵力化作光盾挡住了一部分火焰,同时命令桃小花与桃小叶帮忙疏散逃离的人。

褚风临看到沈晏清熟悉的身影,晃了下神,周围的赤练玄火停止了蔓延之势,他认出昔日好友,空洞的双眼恢复了一线神智,对他笑了笑,亲切地说:“阿晏,你来了,你帮我看看她好不好,她忽然不说话,也不对我笑了。”

沈晏清看向他怀中黑气缠身、无声无息的温静遥,发白的指节紧握剑柄,眼里浮现追悔莫及痛色,无力叹息:“对不起,我来晚了……”

褚风临恍若未闻,只是深深地凝视怀里的人,紧紧搂着她,仿佛搂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可是这件珍宝已经破碎了,他轻声呢喃,像是一个不小心弄坏了最心爱事物的孩子:“我是不是……把她弄坏了……”

他的微笑里藏着自责、迷惘与不解,单纯的神情映衬着脸颊的鲜血,使他的笑容看上去分外惨然,叫人不忍卒睹:“可我只是想和她相守一世而已,这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要一而再地作弄于我……”

沈晏清不忍心正视他那双被抽空了灵魂的眼眸,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说任何话都是没有意义的,到头来只是劝了一句:“冷静一些,不要被心魔控制。”

如何才能冷静呢?冷静了又有什么用?小时候他为了娘亲和师父压抑力量甘愿做一个凡人,承受歧视和嘲笑独自吞咽孤独,可还是害得娘亲早早去世,害得师父遭受千夫所指,长大后为了心爱的人再度封印戾气,只为能与她相守一生,他却依旧亲手害死了她,他克制了半生,到头来得到了什么?连一个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挚爱亲朋在眼前逝去,他多年的隐忍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褚风临放声大笑,笑声充满讽刺和疯狂的意味,猎猎狂风席卷着红色的火焰围绕他的周身飞舞燃烧,恨不能将世间万物都化为陪葬的飞灰,他抱着温静遥一动不动地立于风中,火红的发与火红的衣恍惚间与火焰融为了一体,冲天火光将他的脸庞照得有如残阳般凄美绝伦,一滴泪滴自他的脸庞滑落,冲刷了脸上的血迹,也带走了仅剩的迷惘,泪水滴落的刹那心里似乎有某样东西死去了,也有某样东西正在新生。

他的脸上不再有脆弱的神情,有的只是藐视苍穹的狂傲不羁,只听那放肆的话语回荡在天地间,每一句都振聋发聩,一如千年之前那个毁天灭地的魔头再临人世,直叫三界震颤,群魔沸腾,九幽恸哭。

“我不会被任何人控制,我的心魔就是我自己。

天命罚我永世孤绝,可我偏要逆天而行。我的命运要由我自己掌握,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违逆我的心意,就算有,我也要叫它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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