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端着盛放凤冠霞帔的木案过来了:“温夫人,外头男方的喜娘已经在催着上轿了,让温小姐这就换上嫁衣吧。”

温夫人点头,将木案放在温静遥面前的梳妆台上,亲自为她佩戴凤冠,温静遥伸手抚摸着案上颜色鲜亮的嫁衣,不知为何想起狐丘山山洞中看到的那间新房,孤零零的家具陈设,布满蛛丝的床褥,还有褪了色的嫁衣,心口蓦地一痛,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控制不住地滚落,鲜红的衣料上很快濡湿一片,喜娘见了大吃一惊,赶忙上前来劝:“哎呀,新娘子不要哭了,按照习俗新嫁娘要到上轿的时候才能哭,现在哭会不吉利的。”

温夫人也十分意外,关切地问道:“静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只是……只是有点舍不得你们……”温静遥哭着说。

温夫人以为女儿出嫁心里紧张,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安抚道:“傻孩子,你又不是外嫁,等成了亲依旧和姑爷住在府里,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爹娘吗?”

温静遥点头,为怕娘亲察觉,她强忍悲伤拭去眼泪,在娘亲和丫鬟的帮助下穿上嫁衣披上红盖头坐上了花轿,由于温老爷温夫人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再加上男方没有父母宗族,所以小两口成亲后还是住在温府侍奉二老,花轿只在街上游荡一圈走个过场就抬回温府。大街上花轿前两排乐师用唢呐吹起欢快的乐声,一群小孩子蹦蹦跳跳追着大红花轿要糖吃,道路两旁的百姓们纷纷放下手中杂活出来围观温家嫁女的排场,外头一片欢腾喜悦,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花轿里的新娘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温静遥感到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万千只虫蚁啃咬着,痛得她额上冷汗直冒,她用手死死抓着轿上的红木框子,指甲在上面抓出了一道道痕迹,后面的跨火盆、步红毡、敬茶等等流程都是强撑着熬过来的,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听不见唢呐吹奏声,听不见宾客道贺声,也听不见爹娘喝下敬茶喜极而泣的声音,直到她被身边的喜娘扶着拜了天地和父母,赞礼者第三声“夫妻对拜!”响起,她才重新听见了一丝声音,她转过身与身边那人面对着面,深深地鞠下一躬,盖头下的空隙里可以看见褚风临一抹火红的衣角,那是天地间仅剩的色彩。

仪式完毕,两名丫鬟手捧龙凤花烛将手执彩球绸带的新郎新娘引入洞房,一对新人端坐床沿,喜娘端来放着金称的盘子,褚风临拿起秤杆挑起了温静遥的红盖头,盖头下的温静遥头戴凤冠身穿嫁衣,美得不可方物。褚风临就着红烛的火光细细端详着他的妻子,视线一刻不离,看了很久很久,恨不得看上一生一世,温静遥也抬眸端详着他,他平日里总是身穿一袭飞扬跳脱的红衣,如今同样一身红色婚服加身,束发带冠,气质反而沉稳了许多,透着几分为人夫的成熟稳重,新房里几个未经人事的小丫鬟看到小姐姑爷这么深情的对视,捂着红扑扑的脸蛋害羞地轻笑起来,替温静遥摘下凤冠解下身上累赘的饰物象征性地闹了下洞房以后就识相地退了出去。

长夜将临,烛泪阑干,房内只剩下一对新人静对彼此,良久之后,褚风临说了第一句话:“娘子,今天折腾了一天,你累不累?”

温静遥摇头:“我不累,相公,我们这就喝过交杯酒吧。”

褚风临拿过酒杯递给温静遥,两人手臂交缠一饮而尽,酒水下肚,损坏的肠胃无法消化,一口鲜血涌上喉头,温静遥勉力咽下喉间的腥甜,忍受痛楚,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冲褚风临嫣然一笑,褚风临抚摸着她的脸庞,声线低沉温柔,沉醉地说着:“娘子,你今天真美。”

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脸庞、颈项、锁骨……两人缠绵着滚落身后的床铺,身上的喜服一件件褪去遮住了大红床单上的鸳鸯交颈图案,温静遥感到自己陷入了一片红色的海洋里,好像一头扎进了那日狐丘山洞里熊熊燃烧的赤练玄火之中,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烧灼一样疼痛,红色的火焰蒸发了她的血液,刺痛了她的骨骼、烧融了她的五脏六腑,她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鲜红色的血落在喜庆吉祥的图案上,好似绽放了一朵朵凄美绝艳的花朵……

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之前她看到那人脸上震惊的神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颤抖的手覆上褚风临的脸颊,眼中含泪,断断续续说着:“不……不要怨恨……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只是可惜不能陪你……过完这一世了……”手掌滑落,双眼缓缓阖上,再没有了声息。

褚风临怔怔地抱着怀里的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里有她刚刚沾在上面的血迹,手指上的血液前一刻还是温热的,很快便冷却了,就如怀中人身体的温度一样。

褚风临脑子一片空白,他抱着她下床,不知自己要走向哪,只是依稀有个混沌的念头告诉他要带她去找大夫,可是脚步不听使唤,扑通一下绊倒了床头的烛台,龙凤喜烛滚落在地点燃了床幔,将床上大红的床单和床单上的鸳鸯交颈图一并吞进了火里。房外守夜的小丫鬟闻到烧焦的气味进房查看,却看见火光之中褚风临抱着温静遥一动不动地站着,温静遥身上下萦绕着浓重的黑气,里衣上满是鲜血,双目紧闭手臂下垂,像是已经死去了,而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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