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新本对着这突然塌了一角的路焦头烂额,却远远看见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影从雨中径直走来,大雨让一切变得朦胧,何况还带着斗笠遮了脸,走近了才发现是销远哥哥,有些欣喜的说道,“销远哥哥怎么来了?”
“这么大的雨,在家里总担心你,我便出来看看,刚才你要晚到一步,我们便要见不到。”
铭新虽然很开心有人记挂着自己,但眼下两人都回不去,这才是事情艰难之处,看了看刚才那已经走远的马车,再去大叫他停下也无济于事。
销远也知道铭新在担忧什么,关切的说道,“无事,等雨停了,我们自然能够回去,刚才我一心想要那车早日回去送账房先生,忘了我俩不能回去,这倒是有些对不起你了。”
铭新听到送账房先生,也猜到了这多余多马车是匀了他们的车,他们已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下雨天也不得修,今日能早日回去也算好,而且就算两人坐那辆马车回去了,这辆马车难道就放在这儿么?用得惯的马车也不好找。
事已至此,二人便商量着再回去村子里找个相熟的茶农家歇着,静待着雨停便一起回去。
铭新挑的茶农家不是别处,却恰是刚才在茶叶作坊里提到的陈家人,说来也是正常,这东光村里本来也就两人未上工,一人是已归来的陈老三,另一人是至今还未归来的徐四,选择陈老三家是理所应当的。
陈家对于这去而复返的小小东家却没有恼怒,还是十分热情的接待了二人。陈家的茅屋兴许和吴清家差不多,三间茅屋便是三兄弟长大的家,烧火的灶是在外面简单搭的棚子,此时已到处都在漏水,未防浸湿了家里,还用一些碗盆接着,到比马宅的连廊更狼狈一些。
幸得陈老大前两年分了出去,又花光家里所有的积蓄起了一座两间的屋子,陈老二和陈老三才能各自有一个房间住着,哪怕以后讨了媳妇也不用像大哥一样紧赶着去起房子。陈老三是个健谈的,不到一个时辰便把家里十几年前的小事都透露光了,销远也才因此得知茶农过的都是些什么生活。
正聊着的时候,天已渐黑了,可雨却没有要停的样子,铭新有些着急了,不时的望着外面,那屋檐下的水滴却一直不曾听过。一旁的陈家老娘说道,“小东家,这屋檐水滴不停就说明这雨还要再下,我先去做了饭,吃了再看看能不能回去。”
销远本也是着急的,可身为哥哥却不能露怯,自己的不安会让铭新更加的不安,便拍了拍铭新的肩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在呢。”说完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便问道,“过继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那日我爹是说的直了些,我想是因为不想让你将来想起后悔,你要挂在心上,我心里是极盼望你成为我的亲弟。”
铭新沉思了一会儿,郑重的说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大伯于我是什么关系,早些年说真的有些怕他,可后来他去茶山呆很久时,又一直想见到他,想他回来,回来后多夸些我,可能这就是我心里对父亲的想象,我已经失去了一个父亲,我不想再失去第二个。”
说罢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说道,“今年在茶园里呆的时间比往年多了许多,我打心里喜欢在茶园里的日子,再让我出去独自过活,我可能不会再这么开心,就当是我的一点点私心,我愿意做销远哥哥的兄弟。”
这番告白使得坐在同一根条凳的两兄弟更加的亲密了,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动容的私心了。
屋外的雨还在下着,两人仍被困在这儿,已没了先前的慌张,寻常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话诉衷肠,更是把铭新初来时的情形又回忆了一遍,倒把一旁的陈老三感动的眼泪涕零。
可在净土村里的吴清,日子却不好过,和童二叔、王东家二人已在此处等了半天,从吃过午饭以后便坐了马车过来,到现在这茅草屋里什么动静也没有。童二叔仗着自己相熟也进过敞开的院子一次,可屋子的大门上了锁,敲门也没有反应,不知不觉天已黑了。
再久等也无济于事,午时一趟已打草惊蛇,现在茶山上也许还能等到,王东家安置好了童二叔,便与自己乘着马车进了山。
天黑路远,天上又还断断续续的飘着雨,进山的马车即使回道大路,也走的更缓慢了,车外一片漆黑,吴清从童二叔那里拿来的起夜用的灯,已难以支撑,可车里坐着的别家的王东家却丝毫未动摇,这可苦了越走越难的车夫。
在马家做久了的人,皆知道这对外号称碧华阁王东家,却是早年来了马家并在马家茶山长大的人,后又得老爷赏识成了智囊一般的人物,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这人对外人比东家还要不苟言笑一些,故底下人有时候反而更怕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智囊。
吴清心里叫苦,童二叔说的春生害的是整个茶山,而现在自己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所害之人,得,这整个茶山的苦难皆由我背了罢了,正胡思乱想时,前方有一忽闪忽闪的油灯亮起,该是到了进茶山的丁老头那里了,这时候到真像是海上的明灯一般。
一时欢喜扬起了赶马的鞭,打在那敦实的马屁股上,本以为顷刻便能到的地方,那油灯却越来越远,不好!车卡在积水的深坑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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