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云仙庵。

&ep;&ep;情景与她离开时,却大不相同。

&ep;&ep;进了山门,四处都有甲士把守,黑甲与黑夜融为一体。

&ep;&ep;将此处围成了密不透风的铁桶。

&ep;&ep;她知道,自己是再没机会逃脱了的。

&ep;&ep;于是自暴自弃地,任由方才抓住自己的士兵,粗暴地拖拽起来。

&ep;&ep;一路拖向云仙庵中,供奉佛祖的正殿。

&ep;&ep;那里,是四周唯一的亮处。

&ep;&ep;“咚!”韶声脸朝下,重重地砸于地面。

&ep;&ep;鼻子与额头同时传来剧痛,她分不清楚哪里更痛一些。

&ep;&ep;但她能肯定,她出了血。

&ep;&ep;鼻腔涌出热流,已经滴到嘴唇上了。

&ep;&ep;膝盖与胳膊肘,早在刚在拖在地上的时候,就磨破了,擦出了血痕,一直往外冒着细小的血珠子。

&ep;&ep;额头一定也是一样。

&ep;&ep;可她还不知道,当她抬起头,看见的将是——她这一生里,最难忘,或者说是,最不想看见的画面。

&ep;&ep;殿中梁上到处挂着暧昧的红纱,光透过红纱,隐隐绰绰地透出来。

&ep;&ep;云仙庵的住持,观源法师的身子躺倒在香案上。

&ep;&ep;香案上摆的不是贡品,而是一对龙凤交缠的红烛。红烛静静地燃烧,烛泪顺着烛身流下,灯芯爆出些零星的火花。

&ep;&ep;香案下的蒲团上,观心背对着门,头垂到胸前,跪坐于其上。身上的僧衣将褪未褪,露出大半瘦削的背。僧袍下什么都没穿,纤细的双腿大剌剌地岔开,搁在蒲团上。

&ep;&ep;除了她,还有另一位年轻尼姑,跪在另一处蒲团上,也作同样打扮。

&ep;&ep;只是,香案上的住持,只有身子,没有头颅。

&ep;&ep;她的头颅骨碌碌地在地上滚动,因为没有头发的阻挡,故而滚得格外远。头下的断口平平整整,只是半干的血渍,让它显得很不干净。

&ep;&ep;而蒲团上衣冠不整的两名尼姑,正心口处,也留下了被利器贯穿的深痕。

&ep;&ep;她们柔软的身子已经僵硬了。

&ep;&ep;稍稍一碰,就会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硬邦邦倒地。

&ep;&ep;鲜血流得到处都是,顺着香案底的缝隙,慢慢涌上佛像的脚尖。

&ep;&ep;弄脏了佛祖漆金的衣摆。

&ep;&ep;佛祖仍然笑容慈和。

&ep;&ep;这景象虽诡异可怖,却不是韶声最不想看见的。

&ep;&ep;真正让她最不想看见的是——

&ep;&ep;站在这满殿新鲜尸体之中的美丽青年。

&ep;&ep;他微低着头,用一块干净得不合时宜的白帕,细细地擦拭着手上那把,沾了人血的长剑。

&ep;&ep;眼角眉梢也透着若有似无的温柔笑意。

&ep;&ep;恰如佛祖拈花。

&ep;&ep;“元将军。”拖着韶声的军士放开她,开口行礼。

&ep;&ep;当他应声转身,抬起那张世间罕有的绝色面容时,

&ep;&ep;韶声眦目欲裂。

&ep;&ep;——是齐朔。

&ep;&ep;以元为号的军队,姓元的将军。

&ep;&ep;是母亲最后的话中,那位元应时。

&ep;&ep;元应时是齐朔。

&ep;&ep;银甲覆身,银盔与长弓放于一边,在昏暗烛火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ep;&ep;他的剑已经完全擦净了。脚边堆着用过的白帕。

&ep;&ep;泛着冷光的剑身,白瓷一般的手指,仿佛沾了一丁点这俗世的尘垢,都是亵渎。

&ep;&ep;他就这么干净漂亮地站着。

&ep;&ep;而她狼狈地趴在地上,脸上新伤混着逃跑时沾上的草叶,还有先前杀完人,没来得及擦拭的血迹。

&ep;&ep;灰扑扑脏兮兮,身上甚至还有难以忍受的腥臭。

&ep;&ep;恍然回到了故京的破庙中,她从那里将他捡了回去。

&ep;&ep;只是——命运倒转。

&ep;&ep;韶声能感受到血管在自己的耳朵里鼓胀跳动,发出砰砰的声音。

&ep;&ep;似乎随时都要爆开了。

&ep;&ep;旁人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ep;&ep;能听见的,唯有耳中的嗡鸣。她的脑子仿佛已经被掏空,筑成了蜂巢,住了千百只蜜蜂。

&ep;&ep;她应该逃的。

&ep;&ep;对,快逃!

&ep;&ep;耳朵里的蜜蜂化作实质,飞到韶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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