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先生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的小康人家,名字苗绪。他自小上过私塾,他十岁那年清朝小皇帝退位,推到了帝制,建立了共和。封建社会与维新变法在风雨之中摇摆,新思想在抗争之中萌根发芽,但,顽固不化的封建思想依然根深蒂固,无法连根拔起,国运由此动荡不堪,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有少数当官的、做大买卖的、还有乡绅地主继续着他们逍遥自在、养尊处优的生活,同时还为所欲为,强抢民女,霸占别人家的房产与土地,甚至杀人放火随时随地发生。

十五岁的苗绪去了北平,他与他的表弟一起念书,他们亲眼目睹了民不聊生,匪徒猖狂,倭寇嚣张跋扈,他们举起了拳头走向了街头,向政府提出铲除腐败,抵制洋货,消灭倭寇。

由此,苗绪上了黑名单,为了活命他四处漂泊,最后他到了山东青峰镇,认识了他的太太。他的太太是一个做小买卖的小商贩的女儿,没有多少文化,只有一颗善良的心。她见苗绪不仅一表人才,还知书达理,就让她爹给苗绪在青峰镇找了一份工作,在当地中学当教员。

教书先生是让人羡慕的工作,又让人尊重。当地几乎没有几个人认字,有钱人家才能把孩子送去学堂念书,没钱的孩子只能下地种田,或者到离着青峰镇不远的弥河码头扛大包。

小镇上的人如果收到了家人来信,或者想回信,都要跑到苗绪跟前,让他给念念,或者写一封回信。

苗绪不仅免费为人写信,还要赔上纸墨钱,大家都很尊崇他,老老少少不喊他的名字,直接喊他苗先生。

苗先生和苗太太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十六岁了,在青岛念书,他很少回家,甚至逢年过节也很少见到他的影子。苗太太由此想再生个孩子,没想到这个孩子刚刚出生几天就夭折了。

第二天星期六,苗先生没去上课,他坐在屋里喝茶。

顾小敏对苗先生说她和梁子叔准备明天回郭家庄。

苗先生把身体依靠在椅子上,他的眼睛落在他手里的茶碗上,张张嘴角想说什么,没有说。

苗太太怀里抱着小九儿坐在一旁,她的眼睛盯在小九儿的脸上,她蜷着舌头,嘴里发出一点点清脆悦耳的声音,逗的小九儿踢着一双小腿,“咯咯咯”之乐。

看得出来,苗太太不舍的小九儿走,小九儿的的确确惹人稀罕,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眼前的人儿,一个小嘴无论吃饱了,还是睡着、醒着都“咿呀咿呀”地动,好像在说什么话。

“苗先生,我们欠您和苗太太太多了。”顾小敏嘴里说着,身体往前站了站,面对着苗先生和苗太太深深鞠了一躬。

“小丫头,你不要这么说。”苗太太抬起头,她的脸色比第一天见到她好多了,多了点红色:“这个光景下,怕路上不安,毕竟还有五六十里的路,如果不走偏道,五六十里路不算远,大路不能走,有鬼子,这是最让人焦心的事儿。”

苗先生把手里的茶碗放在桌子上,站起身走到顾小敏身边,他眼睛里含着慈爱,语气平和:“我准备出趟门,等我回来,我亲自送你们回郭家庄。”

顾小敏只好点点头,退出了屋子。

走到院里,顾小敏从墙根下抓起了笤帚,一下一下地扫着。几只喜鹊从头顶飞过,落在东厢房的屋脊上,好像它们认识顾小敏,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薛婶从火房碾着小脚走了过来,她抓着腰上的围裙擦着手,嘴里着急地吆喝着:“丫头,太太说,这一些活不用你伸手,瞅瞅,怎么好呢?热不热?快进北屋凉快凉快,歇歇脚。”

顾小敏抬起衣袖擦擦脸上的汗珠子:“薛婶,您忙,俺不做活心里不好受,总觉得欠您们太多,俺又没钱给苗太太……”

“小丫头,不要瞎说,让太太听到不高兴,别说太太不高兴,俺这个下人听了也不高兴,谁要你的钱?苗先生两口子帮助别人从不谈钱……你的梁叔也很勤快,天不亮就把面馆门前打扫的干干净净,太太还找出了先生不穿的衣服给他,俺看着他穿着很合体,看着也清爽多了。”

“苗太太是好人。”在苗家住了一天不到,顾小敏看出苗太太不仅心底善良,还喜欢干净。她房间的桌椅、凳子、茶具,甚至白银帐钩子都铮明瓦亮;炕头的铺盖、床单、罗纹帐,一针一线都很细腻,摆放的井井有条;她身上穿得更没的说,虽然都是粗布衣衫,一尘不染,斜襟袖弯处挂的手绢,都熨得平平整整,不见一个褶皱;头发虽然不多,也梳得光滑。

苗先生也是好人,他没有别的嗜好,不喝酒,不抽烟,他只喜欢喝茶,无论午饭早饭过后,他都要喝上几碗茶,晚上他一般不喝茶,他说怕夜里睡不着。

每天早上吃完饭,他穿着苗太太给他亲手熨平的衣服,背着手走出家门,他去学校上课,他喜欢他的工作,更喜欢他的学生。扭脸看看站在门口的太太,笑笑,招招手,然后扭转身,大踏步沿着青峰镇中心大街往前走去。

今儿吃晚饭的时候,苗先生一直闷闷不乐。

吃过饭,薛婶手里抓着抹布,收拾桌上的碗碟,她小心翼翼看了苗先生一眼,苗先生垂着眼角盯着一个地方,眼珠子都没有眨一下,她心里说:不知先生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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