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烦心事儿了?

“薛嫂,给烧点开水来,好吗?我想泡一壶茶喝。”苗先生嘴里一句话吓得薛婶一哆嗦,抹布从她手里滑落。

“是,先生。俺马上去。”

当薛婶把一壶热水放在他桌前时,他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薛嫂您下去吧,早点去休息,帮丫头照顾一下婴儿,我与太太说几句话。”

“是。”薛婶弓着腰,退着小脚往后走了几步,走到门口,一扭身迈出了屋子。

苗先生给苗太太也倒了一杯茶:“来,喝一口,就一口,不要喝多,你是低血糖,不能多喝茶。”

“你知道还让俺喝,什么意思?”苗太太语气里带着担心:“学校有愁心事吗?”

苗先生摇摇头,闭着眼睛,把手里的茶碗举到嘴边吮吸了一口,长叹了一口气:“唉,表弟他们离开弥河镇快十一个月了,俺给他们算着日子呢,一点消息也没有,咳,这几天报纸刊登着日本人取胜的消息,这不是好消息。”

“日本人故意撒谎,故意那么说,你也信?!他们的话一句也不要相信,不,半句话都不要信,他们之所以这么嚣张,都是因为有的人相信他们的鬼话。”苗太太声音里带着激动的情绪,她的脸由于激动而涨红。

苗先生突然把手里的茶碗狠狠放在桌子上,声音里带着兴奋:“对,你说的对,没想到我的太太还有这样的思想境界?谁说我太太没文化,我就跟谁急。”

夜渐渐深了,小九儿躺在顾小敏身旁,蹬着两条小腿,瞪着一双大眼睛,一点也没有睡意。

薛婶坐在炕沿上,手里穿针引线纳着一只鞋垫子,嘴里唠唠叨叨:“丫头,看着你小小年龄知道礼数,刚才你们去吃饭的时候,太太在屋里与俺夸你呢。”

薛婶人实在,说话小心翼翼,脸上始终如一地、每时每刻地挂着淡淡的微笑,给人轻松的感觉:“太太心地善良,更心灵手巧,做事儿利索,就拿过年包饺子说吧,可以不用她动手,她抢着帮你洗菜,和面,每次都包好多,分给那一些乞丐,她说过年吗,都要吃饺子,或多或少沾沾喜庆。对了,听先生说,那个小白瓜抢了你两块饼子,那孩子觉得对不起你,是他来找先生说,让苗太太给你弟弟喂奶……那个孩子苦命,他的父亲被鬼子飞机扔炸弹炸死了,他母亲被炸去一条腿,他今年刚刚六岁,每天不是讨饭,就是去抢人家手里的食物……”

听了小白瓜的故事,顾小敏流泪了。她可怜小白瓜的遭遇,可怜他小小年龄失去了父亲,可怜他小小年纪照顾残疾的母亲。让她没想到的是小白瓜还有一颗善良的心,还偷偷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还跑来苗家找苗先生帮助她,真的让她感动。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见见小白瓜,给他吃的,她没有;给他点什么呢?

薛婶嘴里继续念叨:“如果不是有那事儿,太太怀的娃也不可能保不住。前面柜台上的那个曲先生是太太的娘家人,他亲眼目睹了鬼子在河滩村杀人放火。以前他不在我们苗家做事,他是做木材生意的。那天他刚从外地跑买卖回来,走到村口,听到村子里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还有断断续续的枪声,他没敢进村子,他蹲在麦田里半响午。一切静下去后,他才小心翼翼迈进了村子,村两百多户呀,部都被鬼子杀了……苗太太的爹娘,还有弟弟和弟妹也躺在血洼里……她的弟妹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鬼子活生生剖开了她的肚子……太太听说后当成昏迷不醒,第二天就小产了,她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薛婶嘴里话吓得顾小敏胆战心惊,更多的是恨日本鬼子,她想起潘嫂的死,潘嫂也死在鬼子手里,让一个月大的小九儿失去了母亲。

“我也有一个女儿,前年就嫁了人,年龄大你三岁,是太太给找的人家,唉,本可以不这么小嫁人,嫁了人也是给人家做丫头使唤,没有办法,都是鬼子闹得,谁都想把姑娘早点嫁出去……”

顾小敏搂着小九儿在薛婶唉声叹息的声音里睡着了。

夜已经进入了三更,一点点风卷着路边的一片落叶,飘到了大门口外面的台阶上,两扇黑漆漆的大门在风里摇晃,声音很小,小的如蚊子在耳边萦绕,没有草丛里虫子的声音大。

苗先生静悄悄走出了他的书房,他肩膀上披着他白天穿的长褂,他的手里抓着一根棍子,这是他的防身武器,用他的话说,他手里绝不拿刀,他毕竟是书生,书生用笔杆子说话,拿刀动枪不是对自己人,那是对倭寇。

他的脚步停在了大门口内,他的身子往门扇上倾斜150°,把耳朵靠上去,眼睛眯眯着,上下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门外传来了他熟悉的声音:“是大哥吗?”

苗先生嘴里没有回答,他轻轻摸索着从门上拿下门栓立在墙角,然后双手分别抓着两片门,缓缓敞开一条缝,月光照在他熟悉的一个身影上,他心里一激动,这不是表弟姚訾顺吗?表弟带领着队伍去沧州好长时间了,他每天牵挂着、担心着,今儿终于回来了。

“快,快进来。”

“大哥,您好呀。”姚訾顺嗓子眼里念叨了一句,一闪身跨进了院子。

“跟俺来,俺这几天一直在等你们。”苗先生把两扇大门重新关好,带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