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领皇宫及五大门工地施工诸事。”

“谢主隆恩!”蒯祥叩首,然后借机奏禀:“说到五大门,姚国师留下的承天门图纸,微臣已细化完毕,正着手烫样。宋大人对微臣的要求是,承天门必须彰显出至高至尊的气派,微臣虽殚精竭虑,仍恐难合天心。还望陛下拨冗明示。”

他果然年轻聪明,脑筋快,一俟皇帝授官,便不再一口一个“小民”,而是以“臣”自称,角色转换自然流畅,十分得体,仿佛受过训练一般。

朱棣:“准。承天门是皇宫的门面,马虎不得。承天门的设计,朕要亲自看上一看。宋爱卿!”

宋礼:“臣在!”

“待蒯所丞把烫样做好,你拿来给朕过目。”

“喏!”

朱棣转向蒯祥:“平身吧。”

蒯祥站起。

“蒯爱卿,方才你说你祖上是襄阳人氏。那么,三国时期襄阳的蒯氏,可与你家有些关系?”

说来也怪,时已过午,朱棣并不急于离开工地,反与小木匠拉起了家常。看来他此刻的心情格外好。

蒯祥奏答:“回陛下的话,蒯氏家谱有载,我们香山蒯家正是延自襄阳蒯越一脉。”

徐妙锦插话:“《汉书》上说,襄阳蒯氏乃西汉名士蒯通之后。这么说蒯通也是这位小施主的老祖宗喽?”

蒯祥一时愣住了,祖父蒯明思的话语在耳边响起。“祥儿啊,咱们老蒯家呢,本是襄阳人氏。西汉初年的老祖宗蒯通在竹简上写下了一部《隽永》,它成为刘向所编《战国策》的母本。”

朱棣:“郡主问你话呢。”

郡主?蒯祥不由心中一动,莫非眼前这位明眸皓齿的女子就是传说中皇帝的妻妹徐妙锦?

“回郡主的话,”蒯祥答。“西汉蒯通确实是我香山蒯家的远祖。”

徐妙锦与朱棣碰了一下眼色。

朱棣道:“昨日朕读《战国策》,据说里面不少内容出自蒯通。是这样的吗?”

“回陛下,据老辈人说,先祖蒯通所作《隽永》,确实被西汉刘向编入了《战国策》。”

妙锦问:“蒯通先生的那部奇书《隽永》,你可知道它的下落?”

蒯祥不无遗憾地回答:“这部书曾长期在襄阳蒯氏的祠堂中保存。不幸的是,咸淳九年元军占领襄阳,听那边的族人说,老宅被毁,书稿也不知所终。”

朱棣感叹:“可惜了!无论如何,蒯通也算是奇人一个。”

妙锦道:“此人的确很有先见之明,当年淮阴侯若是听了他的,当不会有后来的长乐宫钟室之祸,历史也许会是另一个模样。不过,古代的纵横家,苏秦、张仪也好,这个蒯通也好,固然都本事不小,却也都有一个通病,过分相信权谋的作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句不中听的,便是缺乏人伦底线。论起治国兴邦,还是南宋大儒水心先生总结的精辟:三代圣王,有至诚而无权术。”

朱棣面有不悦:“一味用谋使诈,确实有失君子风范,可非常之时须办非常之事,有的时候,不择手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成功便好。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谋略就是很管用嘛。而反观那些太把仁义道德当回事者,不懂得审时度势,就未免有迂腐之嫌了,比如宋襄公不杀二毛。这样的迂腐反而要不得。孔老夫子都说了,好仁不好学,其弊也愚。”他转向蒯祥。“你来说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微臣不敢妄言,”蒯祥诚惶诚恐地奏答。一名小小的工匠与真龙天子探讨治国兴邦上的宏大是非,他自觉有不知天高地厚之嫌,况且还是在工地上,一旁既有庙堂高官,又有工匠黔首,更显滑稽,不过既然皇帝问了,还是应该老老实实,怎么想就怎么说吧,于是硬起头皮。“微臣只是听明白了,这纵横术是用来谋天下的;而祖述尧舜、宪章文武的儒术,则是用来治天下的。春兰秋菊,本无高下之分。”

妙锦鼓掌:“小施主说到了点子上!妙锦以为,儒术与纵横术本是一体两面,不可偏废,二者合一才是理想境界。儒家的尧舜之心,策士的经世之学,加在一起便是内圣外王,譬如诸葛亮。”

徐妙锦就是徐妙锦,蒯祥不禁暗自钦佩,果然见识不凡!

朱棣道:“内圣外王,这恰恰是道家的治国理念。万莫小觑了黄老之学,大道至简,治大国如烹小鲜,西汉正是因为有了萧何、曹参、陈平等能臣循吏的无为而无不为,才造就了文景两朝的太平盛世。你觉得呢,小木匠?”

“陛下的宏论博大精深,微臣愚钝,回去后还须细细思索领悟。”蒯祥已经满头冒汗。

徐妙锦顽皮地撇了一下嘴,双手合十:“善哉,善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