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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四二○年,明永乐十八年冬十月,北京皇宫竣工。是年十一月初四,永乐帝朱棣颁布《北京宫殿告成诏》,下旨正式迁都,并于来年正月初一举行迁都大典。

汉王朱高煦接到要他参加迁都盛典的诏书时,他刚刚与王妃韦氏在王府的凤翔宫中用过晚膳。

韦王妃感慨:“日子过得好快呀,你刚回来八个月,就又要去北京了。”

朱高煦一边漱口一边说:“这回不一样,这回是参加迁都盛典。盛典本身倒没啥意思,出风头的是他东宫。不过,就此机会,孤可以见见朝中的旧友,还有孤的三弟。否则的话,我们兄弟动如参与商,是鲜有机会一见的。”

“皇家规矩如此严格,骨肉兄弟都难得见面,倒不如做平头百姓随心随意。”韦王妃道。

“话不能这么说,”朱高煦不予苟同。“既然上天眷顾,将孤降生在了帝王之家,就是赐给了孤一个平台,让孤有所作为。孤若是不利用好这个平台,岂不辜负了上天的垂爱?”

“你还是要与大哥继续斗下去?”韦王妃忧心忡忡。

“不是孤要与他斗,是此事太不公平。你来说说,四年靖难孤出生入死,立下天大功劳,却让那个瘸胖子坐收渔利。孤不服气啊!”

“可是时至今日,大局已定,我们是翻不过这个盘来的。”

“妇道之见!只要他没登上那个宝座,鹿死谁手,便尚未可知!”

“臣妾说不过殿下。臣妾只是嘱咐殿下,此次进京,切莫张扬,一定要谨言慎行。殿下吃亏就吃在过分高调上了。”

“如今不一样了,如今孤有了朱长史,他时时提醒孤要韬晦,要藏拙,孤收敛多了。”

“早该如此。”

“对了,孤已经让人在北京购置了一处宅子,将来我们的人过去北京,也有了个落脚的去处。”

“皇城那种地方,我们还是少涉足吧。南京的教训还不够吗?”

“凡事不进则退,孤的信条是勇往直前!孤这次去北京,除了朱恒与王斌跟在身边,还想带上瞻圻,让他也见见世面。”

“世子瞻壑病卧在床,瞻圻是嫡次子。殿下不在乐安,理应由瞻圻在家守摊。”韦王妃提醒他。

“还是让他跟孤一起去好。你想啊,此次迁都,百官云集,他到了北京,可以认识孤的许多旧友,日后一定会有用处。”

“随殿下的意思吧。”她知道,反对也无用,丈夫一旦决定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乐安有你坐镇,你的三个兄弟韦达、韦贤、韦兴帮衬着你,孤也算放心了。”朱高煦转向在一旁伺候的侍女吴莹。“吴莹!”

“奴婢在。”吴莹躬身。

“王妃的日常起居,你多用心照顾。”

“请大王放心,奴婢定会尽心尽力。”

夜深沉。

一个小太监蹲在北京新皇宫御花园的假山背后烧纸,火光中可以看出,是黄俨的长随小德子。

他满面泪水,边烧纸边念叨:“苦命的金凤啊,今天是你的周年忌日。德子给你送些钱,天气冷,添几件寒衣,穿暖和点儿,别冻着了自个儿……”

都知监掌印太监杨庆提着灯笼从御花园经过,发现了火光,停住脚步,向假山石后面窥视。

“……金凤啊,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你什么都可以忘记,就是千万别忘了德子。来生德子一定与你做真夫妻……”小德子仍在念叨。

杨庆转过假山,厉声呵斥:“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新皇宫里烧纸!”

小德子见是杨庆,顿时慌了神,连连磕头:“公公饶命!公公饶命!”

杨庆定睛细看。“你不是黄公公跟前的小德子么?”

“正是奴婢。奴婢冲撞了杨公公,公公饶命!”小德子哀告。

杨庆训斥:“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不快快将火熄灭!”

小德子赶紧将火盆里的火扑灭,将周围收拾干净。

杨庆板起面孔:“跟我走吧!”

杨庆将小德子带至东七所的值事房。

小德子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杨庆训斥道:“你也是在南京皇宫当过差的人,当今圣上最忌讳在宫中烧纸,一来怕引起火灾,二来怕招来鬼祟。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吧?”

“奴婢知道。”小德子战战兢兢地回答。

“你知不知道,在宫内烧纸,是什么罪过?”

“奴婢知道,论罪当死。”

“那你为何还冒着杀头的风险,烧纸钱?这纸钱又是烧给谁的呢?”

小德子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杨庆有些懵。“你哭哪门子哭?咱家问你话呢!”

“公公要杀就杀吧,反正德子也不想活了!”小德子边哭边说。

“这就奇了怪了,咱家还没说要你命呢,你就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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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究竟为什么?”

小德子抹抹眼泪,交待道:“德子的对食金凤,去年的今日被皇上剐了!她死得冤啊!”言罢,又泣不成声。

“金凤?吕妃身边的那个宫女?”杨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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