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你们就让他一个人待在国内。”

“那也没办法的,医生,”知知的父亲打断了邹安和的话,眉心紧紧地拧在一起,“孩子眼睛的情况您也知道,我们别无选择。”

是挺难的。

现实中的事其实很难简单地评判对与错,知知正是需要父母的年纪,但父母也有自己的生活,也会逐渐老去,这个话题太沉重了,池照有些听不下去,他静默地推开办公室的门回到急诊留观室,知知依旧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睫毛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落下一片阴影,表情整个都是黯淡的。

“池照哥,你来了?”

此时看到池照,知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抿着苍白干涩的嘴唇,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对不起池照哥,我是不是弄伤你了?”

争夺小刀的过程中,知知确实划伤了池照,但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过后池照很快进行了自我处理,看着此时满脸内疚的知知,池照更觉得心疼,这是一个细心又善良的小孩,却走到了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这般田地。

“对不起,”知知还在道歉,小心翼翼地,“你不要讨厌我,求你了。”

“不会讨厌的,”池照强忍住酸涩的眼眶,指尖抚过他的发梢,“乖,哥哥没有讨厌你。”

“嗯。”知知很短地嗯了一声,像是安心了又像是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他的眼睛盯着手腕处那个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伤口,怔怔地问池照,“那爸爸妈妈呢?”

池照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爸爸妈妈会讨厌我吗?”知知咬着嘴唇问,“我看到他们过来了……他们是不要我了吗?”

细软的声线带着鼻音,一下子就戳到了池照的心里,知知在害怕,池照知道,他知道这时候应该安慰他“不会的,那是你的爸爸妈妈,他们不会不要你。”但此时看着知知苍白无神的脸颊,池照突然想告诉他一些别的东西。

“知知。”池照认真地叫了知知的名字。

知知眨了眨眼睛:“嗯?”

“爸爸妈妈生你、养你,但生命是你自己的,”池照扶起他的脑袋让他看向自己,语气认真,“我知道这种滋味很难受,但是就算是他们不要你了,你也应该尊重自己的生命,不能因为别人不喜欢就要结束它。”

知知怔了一怔,还从没见过如此严肃的池照,池照知道这是吓到小孩了,微微放松手腕,轻轻笑了起来:“没和你说过吧,哥哥的爸爸妈妈就不想要哥哥。”

池照当然会照顾小孩,因为他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身边总有很多弟弟妹妹。不是他没有父母,只是他们不愿把爱施与给他。他们经常吵架,唯独在一件事上尤其默契——把气撒在他的身上,小时候的池照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却连哭都不被允许。

那是偏远又暗无天日的农村,周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他打记事起就想逃离那个地方,于是在半夜里偷偷爬进邻居家的敞篷卡车里进了城,来回辗转了很多地方,终于被好心的社区工作人员发现,那个年代的互联网还不发达,池照坚称自己没有父母,最终被福利院收养,才摆脱了被打死的命运。

记忆有些久远了,再回忆起来却依旧清晰,池照温柔地和知知讲完了自己的故事,目光扫过窗边时窗外阳光正好,一个爷爷正推着棉花糖车从他眼前走过。

池照低头问知知:“想吃棉花糖吗?”

不等知知回答,他便自顾自站起了身,“哥哥小时候没人喜欢,没人在意,那我就自己喜欢自己,我那时候最想要的就是能吃块棉花糖,从来没有人愿意给我,但是现在长大了,想吃多少块都能吃了——哥哥现在也给买给你。”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那太假了,那些伤痕都烙在了记忆深处,直到现在池照还会时不时从噩梦中惊醒。

刚到福利院的时候他的身上都是伤,血水混合着泥巴衣服都黏在了伤口上,福利院的老师问他疼不疼,他疼得直吸气,但还是果断地摇头说:“不疼了。”

命运总不是公平的,有些人是先天疾病带来的缺陷,有些人是原生家庭带来的伤痕,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池照从没放弃过自己,他是想往前看的。

池照笑着走到门廊:“等着,哥哥这就给你买一个最大的棉——”

话到一半,池照突然噤了声。

门是开着的,傅南岸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他单手拄着盲杖,就这么静默地看着池照所站的方向,浅灰色的眼眸像是浓郁的拨不开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