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然才不理他哩,收起手耸了耸肩,“听到鸦声,待会彩絮儿该提着刀扛着扫帚过来了。”
这个理由让凌昱无言反驳,“走吧。”凌昱轻笑出声,这回倒是没抓起皎然的手,但皎然却是老老实实跟上,接触了这么多回合,皎然也是清清楚楚,眼前这人,不喜欢被反驳。
皎然跟在凌昱身后走到正屋,凌昱却并没有进去的意思,害得她跨了一半的脚又收了回来。
“先转一圈,你不是想改成宅子酒店,总要先看看整体布局。”凌昱居高临下扫过皎然的装扮,指了指她的脚,“把木屐脱了吧,阶石起起落落,别磕着了。”
知道她要做宅子酒店还提那么多要求,皎然垂眸不再看凌昱,以免眼神出卖了自己,听话地将木屐解下,却发现自己瞬间矮了不少,多仰些脖子才能和凌昱对视,气势瞬间弱了不止一点。
张宅比皎然和陶芝芝想的还要大些,三进一跨,连廊相通,皎然在心中算了算,统共有院子四个,一进院、二进院、三进院、跨院各一,还带一个花园,园中假山堆砌,绿树成荫,偌大的园子里只有一间水榭建筑,“此处可是引的活水?”皎然双手撑在飞来椅上,望着水中金灿灿的鲤鱼问道。
“引的汴河之水。”凌昱答。
我嘞个去,皎然心道张三可太会享受了,活水连飞虫都要少不少,这么一来,以后此处就是酒店的黄金天字号区,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白捡个便宜。
转过身,凌昱已经在内室中坐下,皎然刚刚顾着看鲤鱼,都没注意到屏风后还有间内室,内室伸入水中,三面观景,开敞透亮,在此饮酒吃茶,听鸟语闻花香,惬意非凡。
皎然眼尖地瞧见八角窗边摆了一张春凳,不过她一点都不想脑补张三和姬妾的恶趣味。
“你在看什么?”凌昱抓住了皎然的眼神。
皎然收回伸直的脖子,假装很淡定,仿佛看的是菩萨的莲花座,“没什么。”
真是的,都怪她的知识范围太广,想装作没看见都忍不住停一停,但不装也还是得装,谁叫她还是个待嫁闺中的黄花闺女啊。
凌昱也没再追问,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进来坐吧。”
皎然脚尖点地转着脚踝,双手背在身后,在门边踌躇犹豫磨磨蹭蹭,凌昱却忽然站了起来,皎然以为他又要来拉她进去,赶紧坐下开始脱鞋。
“还在恼我骗你过来呢。”凌昱没碰她,只一边穿鞋一边道,皎然心想,倒还有些自知之明,却不知他此言何意。
一个穿好鞋,一个脱好鞋,两人齐齐站起来,内室稍高,这会儿皎然可以直接平视凌昱,想来凌昱不知要去哪里,皎然乐得自己静坐,正想转身,却被凌昱叫住:“等等。”
又要干嘛?皎然扯起一抹微笑,见凌昱向她伸出手来,“别动,斗篷该脱了。”凌昱说着,一面帮她解下,一面掸落余下的水珠,往屏风上一搭,自顾自往外去了。
皎然面有些浅,为自己一时的想多感到脸红,捂着脸在蒲团上坐下。内室三面可观园景,水榭门前却被屏风挡的严严实实,皎然探直了头也看不到凌昱在作甚,只听见一声响亮的口哨声传来,不过一会,便有一个小厮飞奔入花园来,该是凌昱要吩咐什么。
案几上摆着茶具,一旁的铜铫子咕噜噜冒着热气,茶盏中还余有清透碧澄的茶水,想来她没来之前,凌昱就坐在这冲茶独饮,皎然不觉得张宅还会余有茶具,即使有,也不觉得凌昱能看得上张宅的器具,那应当就是凌昱自带的,没想到凌昱一个大老爷们,出个门比姑娘还讲究,果然难伺候。
凌昱跟小厮交代完,便回到内室坐下,两人相对而坐,凌昱只顾着洗杯冲茶,四下寂静无声,连园子里的风都好像吹不进来,只剩茶杯相碰“叮叮当当”的声响,让皎然有一种最不想感受到的暧昧感,仿佛她和凌昱就是一对岁月静好,连话都可以不用说的情侣。
但现实可不是这样,为了打破这份暧昧,皎然决定勇于做一个弱者,沉不住气的人总是先开口的,“凌公子,我想在和来客相邻的墙上开个门。”
“好。”不多不少就一个字,搞得皎然头有些大,“我看跨院花草也多,想动土再建几座亭子,到时酒客可观景饮酒。”
“可以。”
……
皎然又提了几个要求,原本只是试探性地,不曾想财神爷都一一答应,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宛如张宅就是一块泥巴,任她怎么捏都行,这么好说话,皎然很快便没话讲了。
好在这时,凌昱的茶终于冲好了,推到皎然跟前,“你吃一杯热汤,别回头染上风寒了。”
盛情难却,皎然将茶杯捧在掌心,品了品茶香才饮一口,果然暖汤下肚,整个身子都活泛起来了,凌昱又给皎然续了几杯,皎然见凌昱只给自己斟茶,有些疑惑:“凌公子怎么不吃?”
刚说完,屏风外就有人来求见。皎然总算知道凌昱为何不吃了,原来是等人上酒呢,皎然惊讶于这小厮的办事能力,一盏茶的功夫,不论这酒是带的还是去买的,都忒快了,只不过更让皎然惊讶的,还是那个来送酒的人,不正是陶芝芝口中的“怪毛瞪瞪,磕碜煞人”的瘸腿屋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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