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菜,裴確夹着一块儿锅塌豆.腐到对方碗里,“尝尝!”

裴颜看了一眼,夹起来放进嘴里,慢慢咽下。

裴確停了筷子,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我记得,颜儿小时候,是不吃豆.腐的。”

他笑了笑,“是不是哥哥记错了?”

裴颜面不改色,“当然不是哥哥记错了。”

她擦了擦嘴,“不仅是豆.腐,豆浆,豆豉,甚至是煮粥用的红豆绿豆,颜儿都不吃。”

“只是哥哥也说过,人长大了,自然会变的。”

“既然哥哥额心中有疑,又不方便开口,那就颜儿自己来说吧。”

“当时裴家遭遇灭顶之灾,父亲安排了刘叔把我带走。”

“我们趁着天黑,换了衣服出城,往南逃去。”

“为了掩人耳目,我们扮作父女,避开大的城镇,在一个小村子里安顿下来。”

“起初的两年过的不错,娘亲给的盘缠多,刘叔还会自己做工挣些钱,我们俩的日子过的还算宽裕……”

她抬眼和裴確对视,有些委屈,“虽然很多时候会想娘亲,想父王,想哥哥……但刘叔说,等父王和娘亲安顿好,就会来接颜儿。”

“这个时候,颜儿就会听话,不哭也不闹,安静的等着。”

“可是好景不长,第三年的时候,刘叔染了天花,越来越严重,他怕连累我,挨家挨户求着把我送出去。”

“村里的人对我们避之不及,没有一家人愿意收留我,哪怕给钱,给钱也不行……”

“最后刘叔跪着在村里一户不能生养的人家门前,把我们这些年的积蓄都拿出来,求他们收留我,哪怕只是管顿饭吃,让我能活着就好……”

“村子里的人远远看着,他们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钱,整整一个木匣子的银票,塞的满满当当。”

“那户人家同意了,不过他们也害怕,害怕我也跟着刘叔染上了天花,所以即使收留了我,也不让我进家门。”

“他们在门前搭了个小帐篷,用茅草垫起来,放进去一床旧到破了洞的被子,露出灰白色棉絮,黑到发亮,闻起来散发着刺鼻的霉臭味!”

说到这里,裴颜红了眼眶,“放在以前的武平侯府,就是狗窝都比这好上一万倍!”

“帐篷四面透风,被子又湿又冷,还有他们送过来的饭——半个风干,又冷又硬的窝窝头,还有半碗缺口处乌黑的稀粥。”

“哥哥,你说我为什么现在能吃豆.腐了?我哪里还是武平侯府的千金小姐?有口吃的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我在里面哭,刘叔在外面哭,他毫无办法,只嘱托那户夫妻,过些时日,若是我好好的没有症状,希望能把我接到家中看顾。”

“他说完看着我进了那狗窝,然后慢慢地,一步一晃的走了。”

“我摸着自己小衣裳的胸口处,那里有刘叔给我缝的一个口袋,里面用油布包塞了一些钱。”

“他并不完信任这户人家,可是他毫无办法。”

“我们都清楚,他们今日能为了钱把我留下,日后也能为了钱把我丢掉。”

“我哭着追上去,刘叔哭着摇头,让我离他远一些……”

她眼角滚落两滴泪,“哥哥,人生疾苦,真的是毫无办法……”

她抽噎两声,看的裴確心中的愧疚更深。

“刘叔死了,我唯一的依靠也没了……”

“好在过了不久,他们发现我没染病,便把我接回了家中,又或许不是为了把我接回家中……如今他们有钱了,又不想面对村子中人的指指点点,便收拾了一应家当,带我进了城,买了宅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待我还不错,他们没有孩子,我就是唯一的孩子。”

“后来多次求医问药,竟让那女人真的有孕了,然后生了个大胖小子,我自然就碍眼了……”

“冷嘲热讽,言语挤兑,我都能忍,甚至是那些粗重的杂活,累活,我也可以学——”她话音冷硬了起来,听的裴確更加揪心。

“可他们一朝有钱,大手大脚,挥霍惯了又不会挣钱,就把歪主意打到了我头上——”

“哥哥,你知道吗?”

裴颜抬了抬下巴,咽下泪水,委屈又倔强,“他们为了钱,要把我许给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头子做小!”

“我十二岁啊哥哥!我才十二岁啊!”

“你说我恨不恨!我怎么能不恨?”

“我老实惯了,他们不设防,被我偷偷逃走了……”

“可我只是一个小姑娘,又没有一技傍身,自己怎么能讨生活养活自己呢?”

她看了眼裴確,“我想过去找哥哥,可刚走到上京,就被人盯上了,然后拐到了乐坊。”

裴確捏着筷子手指用力到发白,“是谁?”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裴颜抹了抹眼泪,“乐坊的人看我很严,我逃不走了,便每日在里面做些杂活,学学歌舞,一晃就是这三年,我跟着进了宫,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哥哥,”她眼眶里似乎有擦不尽的泪,“我恨啊!我怎么能不恨啊!”

“爹娘命丧黄泉,哥哥带罪入宫,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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