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十九岁就生了我哥,身子本来就虚,后来勉强怀了我,又是难产,差点没死在产房。
老爷子嫌血腥气重,看了眼刚生下来的我,确认是个男孩子,又说了些宽慰人的好听话,便高高兴兴离开医院,径直寻欢作乐去了。
我哥那时也才六岁,不顾旁人阻拦,来到了还没散尽腥气的产房,踮着脚趴在病床边,看睡在母亲身边的小猴子——也就是本人。
“尚尚。”
她柔声道,“这是弟弟哦,是尚尚的弟弟哦。”
“这个弟弟,是妈妈给尚尚的礼物,尚尚一直很孤单吧?有了小诞就不会了,你们血缘相连,骨肉一体,小诞会一直陪着尚尚的。”
疲惫的女人摸了摸长子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高鼻梁:“……妈妈保护不了你,对不起尚尚了。”
这些事都是小时候我妈告诉我的,但我哥是如何回答她的,我却不知道。
她本来就是柔弱的人,书香家底,因为容貌出挑,硬是被老爷子娶回来,却在这冰冷的宅子里郁郁寡欢,一任一任情妇侧室在她面前挑衅炫耀,她的身子越发亏空,缠绵病榻许久,我不到十岁她就去了。
她过世在清明节当天,这些年我跟裴尚都会按时去给她扫墓,老爷子头两年意思意思来过,在墓前丢了束花,连合手拜一拜都懒得做,就坐进车里不耐烦地催我们了。
我将桃花放在墓前,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微雨连连,我哥穿着黑风衣,举着同色大伞站在我边上替我挡雨。
他嘴唇几乎没动:“跟妈说了什么。”
我闭着眼,手掌合十:“自己问她去。”
“……”他蹲下来,手指拨了拨花瓣上的雨珠,忽然笑了,“好吧。”
“跟妈告状也没关系。”
他又说。
我眉心微微抽.动了一下。
“反正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要不是情境不对,我真想按着他那漂亮的后脑勺,把他脸摁泥水里去。
“谁会做告状这么幼稚的事,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拍拍微湿的裤腿站起来,“我自己的事,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是吗,是吗。”
他笑出声,干脆把伞丢在一边,也跪下来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我背靠着月桂树,百无聊赖看天。
雨水溅到瞳孔里,带来些许刺痛感。
我低头擦脸上的水时,无意抬眼朝四周望了望。
清明,墓园里人不算少,但我依旧能一眼辨别出哪些是真心来上香,哪些是别有计划。
我又瞥了一眼还跪在那里祷告的裴尚。
离我最近的,伪装成平头百姓的人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则轻轻摇头。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股势力,不惜和我哥对着干也要来救我,但凭这些人数是不行的。
——整个墓园,都在裴家人马的包围控制下,只要我哥一声令下,这些人会立刻被四面八方的保镖制服,更别提救我了。
想到这里,我思维倒是有些散开了。
不知道柳玉烟怎么样了,会不会还在家里等我呢……还有我手下的那些生意场,一来它们本来是裴家的产业,二来我不可能为了保自己的势力,而恶意把它们一直把控在手中,现在我身陷囹圄,为了让那些在我手下讨饭吃的人,不至于失去支撑生活的资金来源,我必须将这些生意交给我哥。
不知道我哥的手下,能不能处理好局面……我哥看上去真的瘦了……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按理来讲,我一个失去权柄的裴家二少,不值得被人兴师动众搭救才对啊——还是说,他们想利用我,反去威胁我哥?!手掌陡然握紧成拳,我眯起眼,把这些人的面容都记在心底后,才用脚尖轻轻一踢裴尚的后腰:“雨下大了,走吧。”
他应了一声,快速起身把我揽到自己的臂膀下,我懒得想这是在给我挡雨,还是挟持我不让我逃开,任由他搂着往墓园外走。
“不跑吗?”裴尚淡淡道。
我用比他更淡然的语气说:“你搂得这么紧,怎么跑?”“我说的是……”裴尚偏过头,从旁人的角度看,他只是同我说些私密话,实际他凑在我耳边,轻笑着说,“这二十七个来救你的勇士,大老远来,你要辜负他们的心意吗?”什么勇士,诞爷又不是公主。
等等,他连人头都数清了?我顿时心情就不好了,白白替他担心真是浪费感情,裴尚却愉快地在我太阳穴上亲了亲,语气促狭,又带着一丝叫人寒毛倒立的危险:“很乖,值得表扬。”
“你觉得是谁派的人?”他含笑道。
墓园的大门就在十来步开外,我沉思了两秒:“炎帮吧。”
“理由是?”我不自觉就用上了公事公办的口气:“我跟他们有仇,过去他们动不了我,现在我势单力薄,抓住我,一可以泄愤报仇,二可以以我为人质,向裴家提出交易……想来想去,炎帮的可能性最大。”
裴尚又亲我,他真烦人,亲来亲去腻不腻歪,我哥笑道:“不算错。”
我又不高兴了:“什么叫不算错。”
“意思就是你有一点没说对。”
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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