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我不太在意,只开动车子。因突来的这一个原故,我感到一种说不上的厌烦,还有一些无奈。

&ep;&ep;那一直在意要问的事,忽然好像不重要了。

&ep;&ep;三十二

&ep;&ep;对许女士那头是如何的生活情景,我并不完全地不知晓;母亲和父亲吵时,没少嚷嚷过。她控诉所有的不是,比较这边的和那一边。

&ep;&ep;她最常讲,她自己如何如何都不要紧,但父亲对孩子不该偏心。

&ep;&ep;父亲有没有偏心,让我来想,不太感觉到分别。跟他,我一直不亲近。即使大了出社会,面对一些事情,可以感同深受了,可彼此间仍有一层深的隔膜。

&ep;&ep;坦白说,对那个该叫做弟弟的人,我未有半分喜恶。我厌恶的是父亲,厌恶他背着母亲和另一个女人大谈齷齪,噁心他在这一段婚姻的虚偽造作。

&ep;&ep;我总也气恨母亲。

&ep;&ep;她的争,到最末也只一个妥协来掩饰不堪,又因不甘心,时常想把我拖下水。可对她,我仍旧无奈得多。

&ep;&ep;无论如何,这个家里,该有一个人要在她的那边。

&ep;&ep;一次两次地不成功,可终究让许女士找了机会。

&ep;&ep;永福董事长在他的私人招待所办酒会,她亦有受邀。因宾客多,我起先没有留神,后来才看见。

&ep;&ep;许女士身边有立生的黄董事长太太,以及其他的两位太太。黄太太和我有两分熟,过来打招呼,她便随着一起。

&ep;&ep;在这样的场合,我不至于走掉,客套两句,假一个藉口脱身。

&ep;&ep;连通阳台的长玻璃门向着两方开敞,可以看见几个男人和女人,分别靠在栏杆前抽菸或喝酒;我踏进去,打一两声招呼,站到一块没人的位置。

&ep;&ep;我把背靠上栏杆,面朝里,拿菸点了。

&ep;&ep;菸刚抽了两口,便看到许女士身影。她一面和阳台上的其他人搭訕,一面往我这一侧过来。

&ep;&ep;我跟她实在无话。我不可能对她亲切,甚至看到她,心里要不舒适——她是得意的,一遍遍地对我昭示母亲的失败,父亲的无耻。

&ep;&ep;许女士却彷彿没有察觉我的不愉快。

&ep;&ep;「你好。」

&ep;&ep;我不语,克制着神情,稍瞥了一眼远点的地方。

&ep;&ep;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头。

&ep;&ep;许女士把踩着高跟鞋的脚挪了一挪,半个身体就朝了阳台外。一侧的柱灯把她的人影打得朦胧,彷彿必须予她几分哀怜。

&ep;&ep;我冷漠地看待,无声抽着菸。

&ep;&ep;许女士朝我望来,大概装不住镇定了,扯开的一抹笑里略有尷尬。她开了口:「我讲几句话,给点时间听一听好吗?」

&ep;&ep;我没答腔,可也没走开。

&ep;&ep;许女士捏着她自己的一隻手腕,低低地道:「你不愿看见我,我都能理解,我早早地有心理准备,若不是为了程诚——你可能不知道他,是我和——是我的儿子,假如不是这样,我一直也不准备打扰你们。」

&ep;&ep;说这样的话都不过徒然,所谓的打扰又岂能被轻易的提过,我默想着,可心情却意料外地平定。总以为,听到那不知能不能说熟悉的名字,我怎么都该要难堪,或无措,或者一些更难以描述的情绪,但此时完全都没有。

&ep;&ep;看我不说话,许女士却好似得到授权,再讲了下去,低而温婉地:「上一次他——你父亲住院,张秘书通知我,我心中着急就赶去了。」顿了顿,看一看我,「我和你母亲碰到面,我们…说了几句,这件事,不知道你晓不晓得?」

&ep;&ep;我依旧是贯彻沉默主义。

&ep;&ep;许女士便自顾地道:「你母亲说的,我都承认,我都觉得对,但我跟你父亲——这么多年都是事实,别误会,都到这如今,我没打算求什么,一直也没有。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母亲,是我欠的,我没有二话。但我们父母辈的恩恩怨怨,不该牵累孩子。」

&ep;&ep;我掸了一下烟灰。不愿再听她讲这些似是而非,我看着她,开口:「你这是在对我控诉我妈的不对?不管那天她讲什么,假如她要刁难你们母子,不都是你自找吗?我不觉得她做错,我也不会管她要拿什么手段。」

&ep;&ep;许女士脸上似掠过一丝窘意,「我不是这样的意思…我只是…」就叹了一口气,很轻地,忽道:「程诚他从美国唸完书回来了,在找事情。」

&ep;&ep;这件事,前一次赵宽宜曾提到。想了起来,我心中不该该作何感觉。我一句话也未讲,只管吞云吐雾。

&ep;&ep;坦白说,我一直以为父亲会要她的儿子进他的公司里,没想到,竟把履歷介绍到赵宽宜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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