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竟有些恍惚,掂量着手中那枚玉佩,只觉很沉很沉,但比它更沉的是手中的那份情谊,她内心深受震颤,鼻子酸酸地,眼里氤氲起了潮湿的雾气,可是听见褚风临刚刚说的话,她选择将泪水强忍了回去,选择用坚强的微笑来面对他们:“我会的,一定会的。”

三人接着又喝了一会儿酒,大家敞开心胸说开了心事,只觉得心情无比轻松畅快,不知不觉到了后半夜,秋爷爷和几名狐仙族老人来寻沈晏清,向他请示道:“王,恰逢您回归故土,族民们又高兴又感动,刚才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想组织那些还没喝醉的族民举行一场放河灯仪式,纪念灾劫中死难的亲人朋友,寄托哀思,也为日后的生活祈福,不知您意下如何?”

沈晏清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便答道:“劳烦几位老人家了,孤这就过去与你们一道放河灯。”

三人随着秋爷爷来到海岸边,与山谷里的热闹形成对比的是这里的宁静,漫漫长夜里只有海浪温柔拍抚堤岸的声音依然清晰,似是在吟唱着一首哀而不伤的长歌。海边已经聚集了一批狐仙族民,正手提笔在河灯上书写死去亲友的名字,或许是沈晏清的回归让他们倍受鼓舞,即便经历那场血腥浩劫与十几年的漂泊生涯,族民脸上那种恐慌不安的神情也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死去亲友的怀念之情与未来生活的期盼之情,大人们一笔一画地教孩子书写先辈的名字,孩子们结伴到岸边将河灯放入海面,大家聚在一起絮絮聊着过去的琐事,像说着昨天发生的事那般自然。

褚风临与温静遥因为是贵客的缘故也分到了两盏河灯,河灯是用白色绢布扎成的,洁白小巧,沈晏清在上面写上先王先王后的名讳,褚风临写上了死去母亲的名字,温静遥也写上了生母的名字,三人将河灯放入大海,很快三盏小灯顺着水流与大部队汇聚到一起,漆黑的海面上燃起星星点点的烛光,像是盛开了一池的白莲,小小的莲花载着众人的祈福与思念越漂越远,逐渐隐没在烟雾之中,明明灭灭,最后慢慢地消失了踪迹。没有人知道这些河灯能否穿过海的尽头将他们的心意传达给天上的亲人,也没有人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漆黑海面上的点点灯火就像是每个人的人生际遇,浮浮沉沉,聚散飘零,指不定哪日就会被海水吞没,可他们至少还有可以用坚定的心念来照亮自己,让前路不再那么幽暗难行。

“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离别的时刻总是伤感的,但是离别在所难免,他们都还年轻,有各自的目标和职责,过多的留恋也无甚意义。三人在共同的默契下避谈离别二字,尽量用对未来的憧憬来冲淡这份伤感。

温静遥笑着说道:“我自出生起就身染妖气,养父母为我操碎了心,很早以前我就暗暗发誓,如果以后我身上的妖气得以清除,我一定会尽心赡养爹娘,承欢膝下,侍奉他们终老,可是我也答应过竹爷爷要履行医者之道,治病救人,我思考了很久如何该如何不让这两者冲突,这才想到可以在平州城开一家医馆,这样就既能陪伴爹娘,又能惠济民众了,若是很多很多年后,爹娘离世了,我就离开家乡,云游四方,四处行医,去实现我一直以来的理想,等到我也很老很老了,走不动了,就找个像这里这么美的清静之地隐居起来,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

她方才喝多了酒,酒劲上来一改平日里的文静寡言,话比以前多了很多,讲话时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与满足,仿佛梦想中的美好生活马上就会实现一般,褚风临被她的愉快所感染,接在她后头谈起了今后的打算,随意不羁地说道:“至于我嘛,我就继续做一道无拘无束的风,自由地来,自由地去,想为谁停留就为谁停留。”

温静遥心里一动,很想当面问他:“你愿意为谁而停留?”但那两道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已经让答案再明显不过,温静遥脸颊红红地,心里的期待像是装进蜜罐里的酒液,甜蜜地让她沉醉。

“我以后会留在这里,带领我的子民走出伤痛,共建家园,同时我也会继续调查沈均泽的阴谋,此人阴狠狡诈,我对他不放心,总觉得他还会有后招,还有血妖藤的事,虽然眼下已经被清理,但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残余的妖藤,我也会让小花小叶继续追查。”沈晏清说道。

“保重。”褚风临与温静遥异口同声说着,沈晏清笑了,回以一句:“你们也是。”

三人在笑意中目送河灯渐行渐远,温静遥看着最后烛火也消失在了海平面上,目光逐渐迷离,不知不觉倚在褚风临的身侧睡着了,褚风临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便知她已睡下,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些,轻轻托着她的脑袋搁到自己膝上,脱下外衣盖上她的身体,待一切完毕,他听见旁边的沈晏清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原以为你来这里会不适应。”

此时此刻夜已深沉,参加完放河灯仪式的族民们已经三三两两回去安歇了,海边只剩下他们三个,四下没有一点火光,只有天边一轮新月照耀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像极了珍珠海上他们二人船上夜话时的情景,而他们与那时候一样,卸下了心防,忘记一切身份背景的差异,只需坦诚相待便好。

“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我觉得这里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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