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透露给竹士。

&ep;&ep;6

&ep;&ep;漫步在阳明山幽静的小径上,竹士絮絮不断地谈起他自己的琐事。芬妮含糊地应着,焦灼地踢动路旁的石块,无聊地拈弄着手里的落叶。

&ep;&ep;竹士也许已察觉到她的反应,也许没有。不管怎样,他那愉悦的神态,多情的眼色,充满着机智高雅的辞令,终于吸引了芬妮的注意力,开始能静静地倾听他的话。但是,这也就使芬妮更感到为难,难以诉说她想说的话。

&ep;&ep;“这两个月以来,对于我可以说是生命的再生!”竹士扶着芬妮,并坐在一块光滑洁净的巨石上面说,“由悲伤到快乐,由消极到积极,由对人生的绝望到希望的重现,这都是你的成就,你应该感觉骄傲。”他为一种自我激动的情绪所鼓舞,用清晰坚定的语句一口气说下去:“但是,我并不以为我应该对你感谢,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唯有我们俩,才能互相支持,互相安慰,互相帮助着去探索人生的真谛,为世间一切婚姻关系提供一个理想的标本……”

&ep;&ep;“但是……”

&ep;&ep;“你现在不必回答我。”竹士抢着说,“我不知道想过多少遍了,世界上再没有比我们结合这一点,更自然、更合理的了,我相信即使你另有所爱,也不得不重新考虑。即使你已经做了决定,也不得不变更那决定。你想一想再答复我,不,答允我。我先走,你可以在这里好好地想一想,这是一个宜于决定终身大事的地方!”他紧紧地揽着芬妮的腰肢,深深地吻着她的发和手,然后突然松开,快跑几步,回身一扬手:“我替你叫一部车子等在路口。”

&ep;&ep;目送他那飘洒不群的背影消失,芬妮有如梦魇一般。他那一番话的本身,以及说那一番话时所表现出来的气势,都足以震慑着芬妮。她仿佛真是受了他的暗示,直觉地认为对已做的决定有重新考虑的必要。她不再想到“摆脱”的问题,即使想到,她也不认为所谓“摆脱”一定是属于竹士。

&ep;&ep;现在,她逢到真正的歧路了。

&ep;&ep;从下午到深夜,从那块巨石到枕上,她都在选择一条路走,也就是说在恂如和竹士之间选择一个。

&ep;&ep;而这是如此难以选择。想到刘恂如的一项优点,同时也就想到竹士的一项优点,反过来也是如此。在她那无形的天平上,这一头加上一个砝码,那一头也必然添上同样的重量,始终显不出高低。大致说来,对于刘恂如的考虑,偏重于理智方面;对于竹士,则多半是情感。但是,爱当然是一种情感,而没有爱的结合又被认为是不智的,那么从情感方面去考虑,亦正等于从理智方面去考虑。她从不相信一个人的爱心可以不偏不倚地分割成两半,同时交付给两个人,谁知她所不信的事,终于要由她自己来证实——如果她的一切真可以不偏不倚地分割成两半的话,那恰正是她最乐于去做的事。无奈这并不能办到,她必须选择一个,放弃一个。

&ep;&ep;再没有比难以做决定而又不得不做决定的时候更苦恼的了。慢慢地,她对如何去做决定,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一心所企求的只是如何可以避免去做那个决定。

&ep;&ep;夜已经很深,电灯的光越显得强烈,照射到那些白漆的家具、白色的床单上面,无一处不显出悲惨凄苦的颜色,它们以无所不在的姿态,静待芬妮去接纳它们所准备贡献的同情。

&ep;&ep;“这就是人生的色彩!”她在无言的叹息中,仿佛肯定了人生是无穷无尽的痛苦和牺牲!

&ep;&ep;于是,她推展想象,希望为她所发现的“真理”找到一个例证。首先,她想到刘恂如和竹士,在他们中间,无疑地,一个得到满足和快乐,则另一个所得到的必然是绝望和痛苦。那是命定的,不可免的。

&ep;&ep;因此使她警觉,即使能做决定,她也不能去做那一个决定!因为她不能使一个人满足,而另一个人绝望。

&ep;&ep;一想到这一点,她恍然大悟:这才是问题的真正的核心和关键。她不是要对自己负责,而是要对两个挚爱着她的人负责;她不是要将她的爱归属到某一个,而是如何分配给他们两个;她不是非要从那两条歧路中挑一条走,而是可以另辟蹊径,自己创造一条路来走。她发现到自己的错误是以“我”为中心,才有那些解不开的死结。而爱却应该是无我的、牺牲的。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她已经决定了一件事。于是她便起身分别给恂如和竹士写了信,准备明天寄出,然后心安理得地睡了,睡熟了。

&ep;&ep;7

&ep;&ep;芬妮出走的消息,终于由她自己来证实——这一天下午,竹士和刘恂如都收到了她的信。

&ep;&ep;警员和新闻记者们都在搜索她。所有名胜地点的旅馆,和所知道的她的亲友们,都被查询过,始终都未发现她的踪迹。

&ep;&ep;当初接到芬妮的信时,竹士的思想像是被冻结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不知何时被封埋在那不见天日的洞穴中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